姜鹿云枯坐至天色将近泛亮,眸子?动了动,弹指灭了屋内燃烧一夜的烛火。
她披上外袍,将灵力灌入腿骨,还是于?枝叶凝霜之际叹息着起身。
推开屋门时,院外的草丛遽然?发出些窸窣细响,一颗圆润的脑袋偷偷摸摸地钻了出来,躲在杂草后头窥视,沉寂灰暗的豆豆眼在瞧见女人的那一刻霎时亮起。
明明不久前她才?被女人训斥、赶出房屋,这?会儿虽还委屈难过得要命,却偏偏记吃不记打,丝毫记仇的想法也无,蠢蠢欲动地翘起尾巴再次想要往女人身上凑。
但顾忌着不想再惹师尊生气?,姜熹只得眼巴巴地躲在远处盯着女人看,眼珠子?黏在师尊身上转来转去。
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走近后,小蛇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听话回房间,身子?猛地一僵,咻的一下缩回脑袋藏进草丛里,用尾巴把头埋得死死的,又不想让师尊发现自?己?。
“熹儿。”
上头传来女人沉静的声音,听起来并未生气?。
蛇女小心翼翼地从尾巴里露出两只豆豆眼观察,下意识跟在后头吐了吐信子?,还未来得及动弹,就见师尊弯下腰伸手将自?己?抱了起来。
她的眸子?愈亮了几分,试探着伸出脑袋依恋地贴到师尊脖子?上蹭了下。
姜鹿云揉了揉她的额头:“师尊没有讨厌熹儿。”
“既然?想留下来,就乖乖睡觉,不许乱动,知道吗?”
实在是峰回路转、雨过天晴、天降馅饼,万分好哄的小蛇本欢喜得想咧开嘴巴笑,但她的身子?不觉发抖,窝在师尊怀中?忽而又有些想哭,连忙用脑袋碰了下师尊的手,傻乎乎地对着师尊吐信子?。随即把湿润的眼睛藏进尾巴里,不叫师尊发现。
师尊是个瞎子?,此时微微低头,双目无神,只用手心覆上小蛇的头,未曾多说。
“所以,你就又把她留下了?”
姚大门主难得抽出空赶来看姜阿宝的乐子?,此时两人坐在一处湖心亭中?,她耐着性子?听完了发小的话及苦恼。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姚天姝现在的心情,那必然?是,震撼。
震撼,非常震撼。
姚天姝咂舌地将眼前的家伙打量过一遍又一遍:“姜阿宝,我早就想说你了,谁家师尊这?么带孩子?的?你像姜熹这?般大的时候别说跟姜师姑了,跟姜师姐一起睡过几次?”
“可熹儿是条小蛇……而且她实在太?爱哭了。”
阿宝也很?郁闷,抱胸倚着围栏,往日里淡然?冷清的神色都挂不住,眉心的朱砂颜色泛深:“昨夜哭成那样,躲在院门口的草丛里,若不是我把她抱进去,她必要在那儿呆到去学堂。”
“好在后来睡觉的时候安分了。”
姚大小姐轻啧:“都说了让你提棍子?打两顿就好了,你年纪越大脾气?越差,偏偏对着姜熹心软、下不去手,这?下好了,把孩子?养歪了。”
这?话可就让姜鹿云有些不乐意了,略显不满地用指骨敲了敲栏杆:“怎么就养歪了?除了点儿少年慕艾,其余地方都挺好的。”
至于?那黏着师尊不愿分开、好似没了师尊就不行的软弱模样,暂且可以归结为情愫所致。
姚天姝嗤笑,手上毫无停歇地剥着果子?:“我还以为你要说完全没毛病呢。你又舍不得打骂她,不如干脆从了姜熹,这?样一来,那点儿少年慕艾不也就正常了?”
一道凉风拂过她的手,将她剥干净的果子?抢走。
始作俑者皱着眉还想辩驳几句,却听蛇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师尊师尊!”
小蛇午间休憩,回疏月天没寻到师尊,便沿着师尊的气?息跑了好几圈儿,此刻望见湖心亭中?的两个人,立刻往姜鹿云所在之处飞去,扬起笑脸高?声唤道。
她飞到里头,还晓得恭敬地朝姚天姝行礼,叫了声门主师姨。这?才?乐呵呵地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贴到师尊身边,才?张嘴要说什么,就被师尊顺手投喂了一颗果子?。
姜熹嗷呜一口咬住,蹲在师尊身旁鼓起腮帮子?使劲儿嚼,细长的眸子?弯弯,高?兴得不得了。
就是背脊有些发凉,小蛇边吃着嘴里师尊给的东西,边不停地瞅师尊。可莫名的一股被人恶狠狠盯住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左右瞧了下,又没发现什么。
姜鹿云拍拍她的脑爪子?,温声道:“下午教你们观星占卜之术的是你丹霞湖的妫师姑,她精通此道,定会让你受益匪浅,不要去晚了。”
小蛇咽下嘴里的食物,用力点头:“我只是来看看师尊,这?就去学堂!”
“去吧,好好学。”
“晓得啦!”
见到师尊的小蛇没留多久,吃下一个师尊喂的果子?后就心满意足地被师尊哄着离开了。
姚天姝目送小蛇飞走,想着姜熹那被阿宝摸一下脑袋就不值钱地往外冒的笑脸,实在无语:“瞧瞧你那好徒儿,知道的晓得是见了师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了道侣呢。”
回答她的,是从阿宝指尖送出的几枚风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