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潮湿的稻草堆上的沈归砚正十指翻飞的编制着草兔子,神?情平和得不像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而?是踏青赏花一样悠然自得。
听到脚步声后也未抬头,外界的影响力都不如他手上的一只草编兔子来得重要。
黑色鹿皮靴碾踩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也在甬道中不断回荡着回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那道令人耳朵发酸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一处牢房前,居高临下,带着审视的傲慢,“看来你在里面过得还不错,也不枉费我这个当哥哥的特意让人为你‘多多关照’了。”
对于他的到来,沈归砚并不意外,甚至吝啬得连眼皮都未掀,“如果你是来让我和宝珠和离的,我在这里奉劝你,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因为我不会答应。”
他好?不容易把?人骗到手,又岂会拱手让与?他人。
玄色长?袍衬得人卓尔不凡的沈亦泽讪笑一声,眼神?轻藐得像看一只秋后垂死挣扎的蚂蚱,“看来我的好?弟弟,远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啊。”
沈归砚:“我要是不聪明,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说来我能有今天,还是得要多谢大哥二哥的手下留情,不但让我活着回到金陵,还让我成功迎娶了宝珠为妻。”
提到宝珠,少年的眼里不自觉流漏出一抹潺潺温情,像是吃到了最为心仪的糕点,触到了心尖明月。
他答应她?一个晚上就会回去,可是现在都三天了还是没有回去,他不信守诺言,肯定?会惹得她?生气?了。
也不知道她?最近吃好?睡好?,又是否会想起?过他。
沈亦泽想到大哥交代的事,难得没有生气?,而?是眼神?饱含怜悯,“你这一次猜错了,要你们和离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宝珠的意思,你的名声已经?臭了,难道还要连累宝珠跟着你一起?受罪吗?沈归砚,做人不要太自私。”
“你要知道宝珠贵为盛国公府小姐,又是圣人亲赐的永安郡主,而?你,只是一个科举作弊的小人,一个注定?秋后处斩后满身骂名的人,这样的你,如何配得上宝珠。”像他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只配回到他该回的地方,比如城外的乱葬岗,鬣狗秃鹫的肚子里。
“你什么意思。”手指捏着草编兔子的沈归砚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更多的心里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恐慌。
沈亦泽很欣赏他这副模样,笑得格外开怀的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随后施舍般扔在他面前,“这是宝珠亲手给你写的和离书,你要是识趣点就快点签了吧。”
听到“和离书”三字的沈归砚浑身血液倒流,像是有人在用刀子生剜着他的心。
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上面的迹的的确确出自宝珠之手,上面的,《和离》《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更是直接刺红了他的双眼,一口猩甜涌到喉间,眼前阵阵发黑。
“你识趣点就快些签了吧,无?论对你还是宝珠都好?。宝珠现在就在大理?寺外,等着和离书,好?放她?自由。”
“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都不会签下和离书。”双眼赤红,左手不受控制痉挛的沈归砚捡起?那张和离书,咬着牙,毫不留情的把?它撕了个粉碎。
只要是宝珠的意愿,无?论任何要求他都能无?条件支持,除了她?妄图想要逃离自己身边!
这和离书他不会认,也休想他认!!
沈亦泽却心情极好?地勾起?唇角,又拿出好?几张誉写着和离二字的纸张纷纷扬扬的扔在他脸上,“你就算是撕了这一张,还有很多张,你想撕多少撕多少。”
“宝珠来之前,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让你把?和离书签上,还她?一个自由身,我的好?弟弟,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累及宝珠的名声,你可真?是个自私的小人,像你这样自私恶毒的人就不配来到这个世上,你要是早就死了该有多好?啊,还回来做什么,我们全家可都不欢迎你,你明知道我不欢迎你还回来做什么。”
沈归砚很是平静的捡起?扔过来的纸张,薄唇相讽,“我是小人你们又是什么,披着层虚伪皮的君子,什么君子,不过是可笑的真?小人罢了,你们不是小人,又怎么会做出逼亲弟和离的事。”
“你们沈家不欢迎我,就以为我愿意死皮赖脸的回到你们沈家不成,也就只有你这种废物才会把?所谓的父母亲情看重,世子之位当成宝,你眼中的宝,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我想要什么,我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得到,而?不是像你一样等着别人施舍,活得像条跟在后面捡骨头吃的狗。”
被嘲讽原本?世子爵位应该是大哥,结果大哥因为意外,导致双腿不良于行才得以成为世子的沈亦泽拳头攥紧,手背突出青筋,瞧他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嘴脸,铁青着脸,“你骨头倒是硬,不知道那么硬的骨头能撑到几天。”
沈归砚丝毫不惧,而?是仰头和他对视,极具嘲讽,“你放心,就算等你哪日尸体烂臭了烂了长?蛆了,我都会活得好?好?的,不但活得比你们好?,还会和宝珠拥有可爱的孩子。”
因为他就算是死,他都不会放手,更不会孤零零的留下她?独自面对这人面兽心的二人。
沈归砚不关心对方在恼羞成怒之下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视线落在撕碎了扔在地上的废纸上,一口腥甜再也压不住的从唇边落下。
他发现,他是真?的彻彻底底栽在这个名叫沈宝珠的女人身上了。
一开始以为对她?的喜欢不过是年少的偏执作祟,日积夜深生出的yu望。
他把?所谓的执着误以为是爱,可随着相处,他能清楚的发现并非如此,他对她?不但是年少求而?不得的执念,更是深入骨髓的欢喜。
怎么办,才几天不见?,他就想得她?要发疯。
想要见?她?,亲她?,把?她?牢牢的扣在怀里,告诉她?。
——他很想她?,想得连骨头都疼了,以至于他的耳朵都出现了幻听。
“喂,姓沈的,你还活着吗。”
“你该不会死了吧?”少女清甜软糯的小细嗓像一盅刚蒸出炉的香甜桂花糕,袅袅着香甜得令人迷醉的香气?。
指尖微动的沈归砚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要么是因为太过于想念她?,才导致自己都出了癔症,要不然怎么会看见?她?出现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宝珠见?自己喊了他那么多声,他都不见?半分反应,心下咯噔一声,坏了,他该不会是受不了刺激,傻了吧。
可是他身上又没有什么用过刑的外伤啊,难不成是他们阴暗的用了她?肉眼看不见?的暗伤,要知道大理?寺审人用的小手段可阴险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