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金色的链子其实要比之前的铁链更长,更细,除了冷冰冰的触感之外,行以南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又只在他的腕上系了一条,并不会阻止行以南在殿内的活动。
落在回影的眼里,陛下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但似乎,侍君并不太满意,侍君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条金链只要一走动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自从那日嘉云给行以南戴上这条金链之后,除了回影,行以南再也没有让别的人进到殿中。
他不想再多一个人看见他如今的这副样子。
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都合着,外面是大好的春光,殿内却是格外沉闷的气氛,行以南安安静静地坐在殿中,有时候回影到他的身边为他添茶,会发现,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侍君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没有挪动半分。
他坐在那里,活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白玉菩萨。
靠近窗子的墙边摆着一张贵妃榻,行以南多半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眉眼冷淡,仿佛他还是那个风光的丞相,嘉云不会让他软下去半分。
只是偶尔漏出来的几声铃响,会打破他的幻想。
行以南捂住手腕,天真地以为,这样,金玲就不会再继续响动。
外面窸窸窣窣传来声响,行以南不想听,他如今厌恶任何动静,他微微往里蜷缩,但离得太近,那些声音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姐姐,就是这里。”
“这里有什么?”
“姐姐,你留神听着。”
应该是两个宫侍,她们在听什么?
行以南一时分了心,手腕从膝上落下去,清脆的铃声响起来,行以南慌张地捂住手腕,他抿着唇,后背一颤,她们听见了吗?
“姐姐,你听见了吗?”
南枝呵呵地笑起来,“我听说住在这晚春殿中的,就是陛下之前的驸马。”
“驸马背叛了陛下,被陛下一箭射中,侥幸没死,又被陛下关到宫里来了。”
忍冬在南枝旁边皱了皱眉:“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南枝年纪还小,不懂得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谈论这些不为人知的秘闻,要是南枝今日的话让陛下知道了,南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个告诉南枝的人,一定不安好心,说不定这个地方,也是那人怂恿南枝过来的。
“我主子告诉我的。”
“南枝……”
忍冬还没开始提醒,就看见南枝这小丫头的眼睛里面闪闪发光,仿佛得了什么趣事一般,她神采奕奕地道:“陛下还用链子将驸马锁起……”
忍冬上手捂住南枝的嘴,她低声道:“南枝,别说了。”
这样的话是能说的话吗?这几日陛下在后宫杀了多少人,就算是驸马真的被链子锁起来,那也跟她们无关紧要。
忍冬将南枝拉走了,免得南枝继续节外生枝。
一墙之隔的行以南彻底拽紧了他手上的链子,他一时气不顺,脸色惨白,原来,即使他不让她们看见,她们也是会知道的。
知道他被锁在这里,知道他一动,腕上的金玲就会叮当作响。
……
嘉云再踏进晚春殿,四下关着的门已经被打开,料峭春风吹了进来,嘉云径直看向瘫坐在贵妃榻上的行以南,她危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他,最后停在他鲜血淋漓的手腕上,想起暮雪的话——
晚春殿差人来说,侍君不慎弄伤了自己。
不慎?嘉云冷笑着,行以南这腕上的伤,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慎弄伤的。
思及那道被她亲手造就的疤,嘉云问:“请太医了吗?”
暮雪道:“南枝已经去请了。”
晚春殿没有掌事宫女,里面的人要做什么,都要先过问暮雪,回影发现行以南伤了立即告诉了暮雪,暮雪这才派了南枝去请太医过来。
这会儿,估计南枝和林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嘉云抬了抬手:“不用请太医了,朕亲自为侍君处理。”
嘉云会武,身上少不了会磕着碰着,因此她会一些简单的医术,但要是陛下亲自处理的话,驸马免不了要吃些苦头,可这些苦头都是行以南自找的。
她们公主金尊玉贵,自然容不下背叛的人,暮雪领着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