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蓊郁,柔柔筛过月华,拂下一地婆娑花影。
桂树绕匝的小院内,宋迢迢无故梦回当年,转醒时,对上枕边人亮莹莹的眼,长而媚,清而透,形如衔蝉,姿比珠玉。
她眉峰一拧,半睁半阖着眼,“你作甚呢萧燕奴……”
萧偃蹭地把脸颊贴过来,浑似一只与主家要好的狸奴,脸挨着脸,背靠着背,恨不能生出条尾巴交在一起。
这时节秋老虎煞人,屋里的冰鉴化了大半,宋迢迢闷得就要避开,听他小小声凑在耳边问:“我不是在做梦罢?”
她心头一软,停了动作,反而伏在他肩头叙起话来:“你再同我讲讲,你在断肠山脱险的事。”
萧偃对她无有不依的,但凡宋迢迢想要,就是一千遍、一万遍,他都能继续讲下去。
只要宋迢迢一句话。
他头颅点地,不足为惜。
*
玉漏声声间,桂花透香,月色入帘。
萧偃话至尾声,口中干渴,顺手舀了杯茶水,先递去润一润宋迢迢微干的唇,宋迢迢初听时心有惴惴,再听就多了几分希奇。
“你善用缩骨术,既可伪装成十一,又可钻去羌河底部的礁石下避祸,为何从前装作我的婢女时,不稍稍减些身形?”
她水银般的眼瞳一眄,“八尺高的婢女跟在我身后……十分压我的势头,韩嬷嬷险要筛掉你呢。”
萧偃一噎,颇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睫羽细细颤着,宋迢迢眯着眸子逡巡他,鼻间轻轻一哼,他立时招来:“我听人说,南地的女郎,大都喜爱北地高大的郎君……就觉着,总是有利于讨你欢心的。”
宋迢迢噗嗤笑一声,作势去搡他,“你那时是‘女儿家’呢!”
她想了想,又问:“那日重逢,你的船停在秦淮河上……是在堵我罢?”
这回萧偃未作抵抗,含笑应下了。
宋迢迢眼尾一扬,含着骄矜之态,问:“你如何料到的?”
萧偃揽住她腰肢,低头啄吻她的眼尾,道:“你的岁辰我怎可缺席?”
宋迢迢一嗤:“是刘济罢?助你南下养伤,替你遮掩消息,末了煞费苦心提点我……”
萧偃观她这副情态,有些摸不着底,张口欲说好话,却见女郎腰身一塌,窝进他怀里,萧偃愣了半晌,不见她出声,反觉得胸前微微湿凉,他整颗心漏了一拍,手忙脚乱要去拿帕子,还要抬起她的脸劝哄。
宋迢迢含着泪光,眼尾晕着绯色,别开脸不让他看,萧偃就揽着她,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给她哼她爱听的扬州小调。
郎君声线动听,音却不准,宋迢迢一时笑出来,眼儿弯弯,脸颊微红,萧偃见了只觉自己立时就要化作一滩蜜水,弯着眼,同她一齐笑。
笑罢,二人执着对方的手,卧回榻间,宋迢迢转头看他,眼里倒映着月桂疏影,倒映着芙蓉软帐,还有一个完整的他。
“萧偃。”
“嗯。”
“我们再不诉别离。”
隔了许久,久到宋迢迢眼皮变重,以为枕边人早已入梦时,他才颤着声,轻之又轻,重之又重道:“好。”
十载六年又一春,他的明月终于驻足,垂怜他一眼-
他为求明月,他为明月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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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女青梅vs扭曲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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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隹从傀域里爬出来那一年,握剑的手断了九千九百九十六次,踩碎的族人尸骨没有一千总有一万。
他从未想过,似自己这样的人——一个抽出父亲脊骨时眼皮都不曾搐动一下的人,会如此憎恨一个女郎。
生平五百载,他憎恨崔摇光的岁月有三百五十六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