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微微一愣,将手举起来。
李思危不耐烦道:“怎么?不认得我顺和李思危李爷!”
四人沉默不言,只诡异地对视一眼。
李思危还来不及得意,这几人忽然拔出枪扫射过来。
李大少爷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土商竟然敢朝他开枪,他反应已经不算慢,在被射中倒地时,也开枪射中对方两人。
见同伴中枪倒地,对方剩下两人也不再恋战,压低声音道:“赶紧把东西抬上船走。”
船夫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瘫软在地,但看着指向自己那黑洞洞的枪口,只得连滚带爬上船。
李思危还想拿起枪射击,但手上已经使不上一丝力气,身上中弹的伤处,像是堵不住的泉眼,汩汩往外冒血,在他想明白刚刚发生了何事之前,脑子已经渐渐变得模糊,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两个人男人手忙脚乱将两木箱运上船,其中一人想起什么似的,折返上岸,将□□上膛,指向地上抽搐的李思危。
“李大少爷,对不住了!”
李思危惊恐地望着上方黑洞洞枪口,瞳孔猛然紧缩,想要求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码头,忽然又冒出一声大喝:“把枪放下!”
男人望着不远处在夜色下晃动的草木,想来那里藏了不少人。他瞳孔猛然一缩,也不管地上的李思危,折步飞身上船。然而苏探长和他的手下,已经匍匐往前,噼里啪啦开枪。
只听噗通两声,是人跳入水中的声音。
苏探长自认经验丰富,确定对方没了动静,又带领众人匍匐了好一阵子,才挥挥手起身猫着身子朝乌篷船走去。
码头边上倒着五人,其中四人已经断了气,只剩一人还在低低□□。
苏探长招呼手下去船上检查,自己弯下身去看那还有一丝气的男人,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是大惊失色:“李少爷,怎么是你?”
李思危急促地喘着气,终于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孙志东也没想到是李思危,以为他又是来截自己胡,看他这只剩一口气的模样,顿觉大快人心,但苏探长在旁,他也不好表露出自己的幸灾乐祸,只故作惊讶道:“李大少爷,你怎么弄成这样?”
从船上抬下木箱的大兵,跑来报告:“李探长,一箱毛瑟枪一箱弹药,正是制造局丢失的那批。”
那船夫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军爷,老叟什么都不晓得啊!”
苏探长点点头,对这老翁也没为难,只挥挥手让人滚蛋。见李思危情况危险,赶紧吩咐手下:“李少爷受了伤,快过来给他止血,送他去医院。”说罢,又摇摇头叹息一声,对地上气若游丝的人道,“李少爷,你说你有这批军火的消息,怎么不马上报告我们警署?能从制造局盗走这么大一批军火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能是你和几个手下能应付的?都道你年少轻狂,没想到轻狂成这样。”
已经只剩一口气的李思危,脑子愈发迷糊。
什么军火?
什么亡命之徒?
两个警察简单给他止了血,在苏探长的吩咐下,将人送去了高昌庙最近的医馆。
在被抬下马车时,原本已经昏迷一阵的李思危,在医馆门口昏黄的灯光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他对上了一双乌沉沉,如同稚子般澄净的黑眸。
他认得这个人。
孟连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他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是温和无害,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深夜,便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那一刻,原本脑子混沌一片的李思危,忽然有了一瞬间回光返照般的清醒。他想起张初礼在电话里告诉他——“小孟说东哥晚上九点多要去高昌庙南边劫一批大货。”
小孟说——
李思危望着那张纯良无辜的笑脸,蓦然间明白了什么。
只是一切已经太晚。
大夫看到几个拿着枪的人,送过来一个血淋淋的男子,自是不敢耽搁。
但他只是大夫,并不是阎罗判官,已经踏上黄泉路的人,他没本事救回来。
在这个秋日夜晚的下半夜,上海滩鼎鼎大名的李思危李少爷,死在了城南高昌庙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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