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舟看过她所写的验状,因而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之所以会如此笃定的依据,“你验状上所书,兇器是从上往下斜着插进吴春胸口的,因而判断兇手身形比吴春高。”
“不仅如此,兇手杀人的手法可谓是快、準、狠,而且匕首刺断吴老伯两根胸骨的同时,并未有重叠伤痕出现,是绝对的一刀毙命,普通女子没有这般胆量和力气。”江瑟瑟接过裴霁舟的话继续道。
“所以,即便我们找到了那个女子,可能对破案的助益也不大。”江瑟瑟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一缕失落,“或许她就是单纯的行了次善举。”
“有无助益,等找到那个女子便知道了。”裴霁舟按着江瑟瑟的肩,指着前方的肉铺道,“临江县就这麽大点儿地方,找一个人应是不怎麽难的。”
两人在肉铺前停驻了好一会儿,直到人潮散去,才向卖肉的屠户表明了府衙的身份和来意。
屠户先是为没有瞧见告示向裴霁舟道了歉,接着告诉裴霁舟近期并未有女子在他这里买过那麽多骨头。
“你确定麽?”裴霁舟微微皱起了眉头。
屠户用抹布擦了手上的油,顺便抹去了刀上的肉屑,无比肯定地回道:“确定。大人不知,小人这儿的骨头都是提前就被别家面馆定下了的,若临时来买的话,一两根骨头倒是能买到,但像您所说的量,还真没有。”
“许是在赵猪肉家买的呢?”其妻站在后面怯怯开口,“这东市不止我们一家在卖猪肉。”
“赵猪肉?”裴霁舟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望去t,“他的铺子就在那边吗?”
妇人点了点头,屠户则径自丢了手中的砍刀,对二人道:“不远,就在拐角那头,小人带你们过去。”
“多谢。”裴霁舟没有拒绝。
所幸功夫未负有心人。裴霁舟和江瑟瑟还真在这里问到了那位女子的线索。
“您二位说的可是马夫人?”赵老汉问道。
“马夫人?”江瑟瑟觉得有些耳熟。
“赵叔你说的可是马鸿才马员外的夫人?”之前那屠户问道。
见赵老汉点了点头,他才又跟两人解释道:“那马员外是三年前才搬来我们县的,他与别的富绅不同,马员外待人温和有礼,从不轻视我们这些贱民,还经常救济那些无家可归和家境贫寒之人,可是我们县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吶!”
“是啊!”赵老汉亦附和道,“老天可算是开了眼了,给咱们派来了一位清正廉明的父母官不说,又赐给咱了一位大善人。”
“小人看大人有些面生,想必是刚来临江县不久。”赵老汉问两人。
裴霁舟点了点头,道:“老伯慧眼,我们确实是新来的。”
赵老汉笑了笑,接着道:“那您二位不知道这位马员外也属正常,您可别觉得我们说得夸张,若是不信,在这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问问,谁不夸马员外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善人吶。”
“您若觉得我们所言有假,尽管去找程县令求证。”那屠户又道,“马员外是怎样一个人,程县令最为了解,他们二人为棋友,有着颇深的交情。”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眼彼此,临别前裴霁舟对赵老汉道:“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带上赏钱,老伯你得了空可自行去府衙领取,或是等忙完了,我差人给您送过来。”
赵老汉却摆手拒绝道:“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不费神不费力的,怎能要大人的钱?况且我与邱山那老吴头也算是熟识,若能帮上些忙,早日抓到杀死他的兇手,我心中也能有所宽慰。这赏钱,大人就莫要再提了。”
可裴霁舟是个一言九鼎之人,他既已把话放出去了,这银钱该给还是要给的。但当他正準备再行劝说之时,江瑟瑟却按住了他的小臂。
“那我们在老伯这里定十两银子的猪肉,这样总可以吧?”江瑟瑟笑道。
赵老汉无奈一笑,“行!就依小姑娘的话,明日我便将割好的肉直接送去县衙。”
“好,那就这样定下了。”江瑟瑟道,“瘦肉和五花肉各来二两银子的,再来二两银子的排骨,剩下的您老看着办,肝、肠、腰都行。”
“好嘞!”赵老汉高兴地应了下来。
“王爷,那接下来咱们是直接去马府找人,还是先回县衙?”江瑟瑟问裴霁舟。
两人并肩穿过热闹的集市,逢人多之处,裴霁舟总是护着江瑟瑟先行。
闻言,裴霁舟道:“还是先回县衙吧,等程辉回来了探探马鸿才的虚实再去也不迟。”
江瑟瑟看着裴霁舟,问他:“王爷是觉得这个马鸿才是个徒有虚名之人?”
裴霁舟不敢轻易断言,“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安之感萦绕在心头。”
接着他又问江瑟瑟:“瑟瑟你觉得这世上真有济世救人的活菩萨吗?”
江瑟瑟忽然又想起了她的父亲,他也曾帮过许多可怜人,是江州百姓口口传颂的大善人,即便如此,他父亲也担不起“活菩萨”这个称呼。
“天下之大,忧国为民者非尽在朝堂,民间亦在胸怀壮志、普世救人之人。”江瑟瑟道,“这类人在位卑者眼中,不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我们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瑟瑟说的是。”裴霁舟道,“山河之大,总有朝廷顾及不到的角落,而这时候,就需要一些人帮忙缝补,也正是这些默默付出的人,给百姓撑起了一片蓝天。”
江瑟瑟深有同感,她点了点头,正感慨之际,忽见前方巷中跑出来一道倩影。
江瑟瑟顿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安然,直到她上了自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