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的袁蛊医闻言脸色一变,忙在暗处给主君使眼色。
谢瑾呈却只是垂眸静静看着自己的妻子。
谢煜当年骂得对,他的确是衣冠禽兽,的确恬不知耻,从薛晚栀十七岁到六十一岁,已强占了弟媳整整四十四年,却犹嫌不够,还想与她携手走到此生尽头,再求来世。
他试图说服自己,谢煜与薛晚栀只不过是年少相识,他却与薛晚栀相濡以沫四十余年,不仅育有一女,膝下还有孙儿和曾孙。
这么多年了,薛晚栀即便从前再喜欢谢煜,也该淡了一些,应不至于心里连他半点位置都没有。
可他却还是怕极了薛晚栀记起一切之后会离开,就像年轻时那样,明明那两年已被他渐渐捂热了心,与他圆了房,亲口说愿意试着与他做真正的夫妻,可一得知谢煜还活着,便毫不犹豫回到了谢煜身边。
薛老夫人见丈夫沉默不语,念及他的好,舍不得见他难过,小声道:“只是小住而已,至多两三日我便归府。”
谢瑾呈习惯了事事顺着妻子,从不知多少年前开始就已无法再对她说半个不字,此刻听薛晚栀语气小心翼翼,夹带着丝丝央求,终是对她妥协,静了片刻,开口嗓音艰涩:“那夫人可要记得回来。”
一句话让薛老夫人不知从何而来的惧意散了些,她不禁一笑:“这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回来。”
只是她需要亲自向这个叫明昭的姑娘确认一番,自己是否当真还曾与别的男人有过孩子。
谢瑾呈眼眶瞬间发红,抿了抿唇:“好。”
他看向皇帝,抬袖一礼,恭声道:“那臣妻便叨扰太皇太后了。”
宁知澈见谢瑾呈退让,神色稍缓:“谢阁老言重了。”
袁蛊医眼见薛老夫人跟着皇帝和苏吟离府,待随谢瑾呈回到正屋,急得忍不住开口:“主君,您怎能让老夫人入宫呢!休说太医院里全是国手,只要陛下和苏氏女向老夫人细说来龙去脉,当年之事便瞒不住了!”
“蛊虫已种了四十余年,本就已不中用了,她记起谢煜也是迟早的事。”谢瑾呈漠然道,“何况此事既是惊动了皇帝,就绝无可能再瞒过去了,血襟司又不是吃干饭的。”
袁蛊医也知瞒不过去。
当年主君既已决意夺妻,就不该救下谢煜将军。
既已决意给老夫人下蛊瞒她一世,就不该让老夫人生下那个孩子。
既已查出那苏吟是谢煜将军的孙女,就不该只作不知,而是斩草除根。
既知蛊虫会老去,就该尽早再种一只新蛊,让老夫人永无记起来的可能。
主君一向明智擅断,行事果决从不留后患,却独独在老夫人的事上处处心慈手软。
袁蛊医叹道:“好在咱们府上有丹书铁券,您对圣祖爷又有从龙辅佐之功,在朝中又有许多得意门生,陛下纵是要问罪,想来也不会对您如何。”
谢瑾呈神色淡然:“圣祖爷光风霁月、仁德公正,绝不会包庇于我,我亦不愿损了圣祖爷的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