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徒弟肖师父。宓观鱼每日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人前柔弱人后凶猛那一套。而她所会的最强一击,也是她成为下一任琴坊坊主的关键。
相传,第一任琴坊坊主宁箩,天生重瞳,是为万界奇才,还在凡尘之世便可与神明相通,后入道,日日苦修,仅三十二年化神而去,留下传世琴谱一张。
更有传言说,当奏起此谱时,已为仙界天骄的宁箩老祖,就会屈尊而来,帮助自家弟子化解灾厄,一动惊世。
弦落惊风雨,曲成泣鬼神。
以身为琴,以血为引。
——请神上身。
剎那间,宓观鱼柔软乌黑的发丝无风而动,原本温和的远山眉仿佛成了凌冽十足的剑眉,往常秋水玲珑般的眸t子竟变成了金色重瞳,无端让人生出些叩拜之心来。只见她檀口轻启,舌抵上颚。
“——————————”
该如何形容这道音节呢?铮铮若琴弦,却比琴弦声更锋利;淙淙如流水,却比流水声更清透;铛铛似铜铃,却比铜铃声更沉重。
只此一瞬。
以宓观鱼为,在她面前的白骨如风过稻穗,全部齐刷刷地倒下,空出一块扇形区域,直逼混迹在白骨中的始作俑者。
那浮在半空中的白骨是盛安。他的灵魂被枕苏驱逐出凌清秋的身体后,心中感觉不妙,便悄悄分出几丝混在白骨中间,在众人以为自己死后,再驱使白骨军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则混迹其中,准备趁机杀死枕苏,重夺凌清秋的身体。
他逆天而行,战战兢兢活了许久,每一步都走的精打细算,恨不得每前进一步都要给自己留出好几条后路来。刚才的血红手印,是他专门针对神识创造的术法,且在刚刚与枕苏的打斗中,他的招式招招针对她的神识,盛满又将利器插入枕苏丹田,饶是她有再大的通天本领,此刻也如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想得很好。这一道血手印下去,枕苏的神识必定弱如风中烛火,若他无法再次夺取凤凰木,就夺舍枕苏,夺舍此时代的天命之子。
我只是想取回我原来的身份罢了。
他如是想。
他的计划很完善,可中途窜出来一个江年年。凭盛安的眼力,他如何认不出,这女孩脑内残存的东西,和他吞噬的不明生物出自一源头。当年他偶然发现江年年脑内有一不明生物,为了怕它告密,也出于好奇,盛安吞噬了它。谁知这一吞噬,却大大增长了盛安的灵魂强度和实力,这种意外之喜简直叫他惊喜若狂。
007狂怒:小偷!还我原生代码!还我能量源!
盛安寄生在白骨上,脑中百转千回,想要先下手为强。却看见那一直在后方的琴修挡在前面,心中不得暗暗发笑。
他心中暗道:小小琴女,当日在芥子墟就只能躲在他人后面弹琴助力,今日只有一人,竟也妄想螳臂当车。
盛安打算杀掉宓观鱼,在夺舍枕苏,在凌清秋清醒之时,叫他万念俱灰,执念寸断,再夺舍凌清秋。
可他失算了。
那一声短促的音节,穿过极长的距离,传到盛安耳边。
盛安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那一刻,无论是自身周围的白骨骷髅,还是无意吹过的潮湿海风,又或是这块他盘踞已久的岛屿。
好像全部变了模样。
他仿若看到白骨骷髅扑上他的身体,争相夺取撕咬;原本潮湿柔和的海风变了风向,如尖刀一片片凌迟他的血肉;这块安安静静、在极海终年无主的岛屿,仿佛开始山崩地裂,要卷起滔天巨浪让他沉入最恐怖的海底深渊。
那一刻,四面八方尽恶,天地万物皆敌。
原本他所附身的那个骨架,被这一道音节碾成了骨末,随着海风落到海上,任无边风浪卷走。他的灵魂被一种难以对抗的力量撕扯,任凭如何挣扎,都像是蚂蚁对大山的反抗。
看着那搞事白骨消散,众人所面对的白骨军团仿佛像是被下了发条的玩偶,就保持在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余镜台谨慎地移动到一架暂停动作为侧踢腿的白骨,面容敬佩地看了看对方因为腿举的太高骨盆裂开的样子,动作十分娴熟地拿出留影石合照留念。
“——喔!”合欢宗的一名女弟子欢呼一声,她的峨眉刺尖端都已经损毁,肩膀还有些微微发抖,不难看出她整掉了多少白骨。
“赢了!”
“——我们赢了!”
随着她这一声欢呼,其余的人也放松下来,纷纷开始就地打坐恢复灵力。宓观鱼在那关键一击后好像脱了力,眼睛一闭就昏迷过去,被及时赶来的白虎驮住。白虎威严庞大的身躯将她包围住,动作小心谨慎,像是正触碰着什么稀世珍宝。孟百川小心翼翼地为她输送灵力,眼中满是心疼与骄傲。
郑明玉郑清意直接御剑而行,去照看他们家凌大师兄和枕师姐。燕回则占据了枕苏身边的一席之位,什么恢复丹药通通往她嘴里塞,灵气库库往她身体里送。惹得郑清意频频看她。可是郑清意自己又打不过燕回,只能暗自生生闷气。
江年年的“狂暴buff”也正好卡着时间失效。孩子清醒后脑袋断了片,记不得自己英姿飒爽,只是思维一清醒就看到挂在手上的大眼骷颅头,把她吓得原地打滚,眼泪如水龙头拧到最大,轰轰烈烈地流进嘴里。
在她勉强找回来些理智后,还没等她缩小存在感,花时间接受自己形象已毁的事实,身旁就来了几个玄清派和玄武堂的弟子,来人分为两派,一左一右,脸上笑容满面,一队拉着一边胳膊,言语间夹枪带棒,让江年年这个纯种i人只想在岛上找个地缝往下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