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往的梦境碎片,像星光垂野,将她从漫漫夜雨中唤醒。
时闻恍惚地眨了眨眼,想动,却发现四肢沉沉抬不起来。
就着小夜灯昏暗的光线,惺忪瞥见床头柜上倒扣着的那本博尔赫斯。是她梦中誊写的那一本,书页都泛了黄,发出清脆的裂响。书脊烫金的英文描字略微剥落,仿佛时间一年一年从脉搏无声流过。
她的颈间枕着一只手。
一只明显来自年轻男性的手。骨节分明。肌肉健硕。皮肤底下分布青紫色静脉血管,微微鼓起,像植物深扎地底的根系。
霍决总是习惯从背后抱着她睡。
一手拢住她胸口,一手垫在她手腕下,右手跟她左手十指紧扣。怀抱宽厚暖热。呼吸沉沉落入她后颈。
那串白奇楠念珠被蹭得微微往后退,露出底下工工整整的刺青。
——[69°39′n17°57′e]
好像只有这种时候,时闻才会任由自己认真去看。
好像只有他无法瞵视、探究她一言一行的时候,她才会任由自己浸入暗里,去反刍那些停留在过去的情绪。去回溯那些被煞费苦心复刻的片段。去思考他将那只小北极熊藏在抽屉深处,与一沓飞往特罗姆瑟的登机牌放在一起的原因。
她的指腹寸寸抚过那行总是被她刻意忽视的针扎字。
很轻。
很痒。
像被日光晒透的风拂过。
令他在难得深深沉眠之时,亦不自觉梦呓般轻叹一声,将怀抱收得更紧。
紧贴的心跳从背后透进胸腔。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平稳跳动。混合雨天绵密的白噪音。催眠着她,蛊惑着她,于半梦半醒之间再度坠入过去的梦里。
其实不论是她之于霍决,还是霍决之于她。
在重新闭上眼,将手打开,与他牢牢相扣的那一刻,时闻终于沮丧又无可抗拒地愿意承认——
不论分开多久,距离多远。
她与霍决之间,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改变。
还是一丝一毫,都不肯变。
54
时闻是被不知分寸的吻蹭醒的。
暴雨初霁的清晨,日光透过蕾丝窗纱照亮房间,营造一种松弛明朗的夏日感。
或许是身处旧时熟悉的环境,构筑了熟悉的安全感。时闻陷在蓬松、轻盈的云朵里,久违地拥有一次好眠。
“睡得好吗。”
霍决嘴唇冷软,携着淡淡的须后水气息,轻而密集地落在她脸上。
时闻雾蒙蒙的眼睁开,从虚焦变成聚焦。懵懵转头去看,古董座钟无声转过一圈时针,自己居然一觉睡到将近十一点。
按照霍决平常的习惯,这个时间已经运动完,浏览过秘书整理的行业资讯,说不定还顺带开了场视频短会。
现下洗漱完毕,换了一身t外出的衣服。偏休闲户外的极简衬衫,搭黑色工装裤,没穿西服,不知是打算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