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错,再错,也论不到你来认。”霍决淡声道,“假如你真信因果有报那一套,心里有愧,怕要还,那我等我的报应。”
时闻声线滞涩,艰难地转动眼球才没让眼泪继续流下来,“凭什么是你。”
“我命硬。”霍决按住她后颈的手稍稍用力,逼她仰头直视自己,态度轻慢而郑重,“我也心甘情愿。”
又一次,时闻感到他的双手,像鹿的犄角一样,尖锐而沉稳地抵住自己身体。
手的主人阴鸷偏激,伪饰温柔。
给她偏爱,又给她伤害。
在山野夜雾之中,时闻看不清前路,很难分辨这究竟是一种t危险,抑或一种依恃。
她不确定这是否可称爱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论风雪雨雾,也不论过去五年、还是十年,这双手都会无条件向她伸出。
在感受面前,言语是如此匮乏。时闻捕捉不住心里滚过的任何一个念头,惟有凭借本能作出回应。她极缓极慢地眨了眨眼睛,犹如相机按下快门,吐出延宕显影的相纸。
“一人一半。”很突然地,她平静开口。
“什么。”彼此额头碰触,烟草皮革与苦橙叶的气息痴缠在一起。霍决与她十指紧扣,一错不错注视她。好似明知故问,又好似审慎确认,连字音都放轻。
“报应。”时闻轻声,“我们一人一半。”
霍决掌心贴着她柔韧脊背,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的骨架,裹藏安静跳动的小鸟心脏。
他直直望入她眼睛,想说“舍不得”,然而更舍不得再与她有任何意义、哪怕言语假设上的分离。
最后一声轻叹。
“你说的。一人一半。”
他风度翩翩地俯身,令鹿角更深、更柔软地刺入她身体,与避光植物的叶脉纠缠在一起,变成支撑彼此的一部分。
时闻的眼下痣被温热触碰。是吻的触感。
“ngrats”
她听见有人沉沉低声。
少年时期的清越声线,与此刻的低哑磁性重迭。短短一句,变成无数枝叶蔓延。
“nowyouhaveanaplicewithyou,agatha”
日落短暂。
天色须臾变暗,薄夜降临山麓。
四野漫漫的静谧里,他们无言相拥,直至霍决的手机忽而嗡嗡震动起来。
他们靠得极近,霍决没有避开她,将接通的手机放在彼此之间,时闻很轻易就听见了听筒里传出的声音。
“少爷。”
列夫的嗓音沉而厚重,他的中文近年进步很多,但在讲长句时,声调还是会有种混淆与生硬。
“陈叔报了警,警察和消防马上就到。他手里有枪,什么都准备好了,我没拦住,人已经没了。”
及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