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刘郢也没强开口和申容聊上一聊,后来花媪上来回禀了阿坚和阿炜的近况,他才开口问几句,申容也微微笑着寒暄,尽管总体仍不显多熟络,但屋子里的气氛总算是稍稍回暖一些。
未时不到,他就走了。
后来的几个晚上,皇帝是连着宿在兰房殿的,虽说申容和他的交流仍旧不多,但交媾欢事少不了,也幸好二人再这方面有了多年的默契,便是不用多交流,也能顺顺利利完成。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不会小,毕竟帝后是皇城的主人。宫闱内的闲言碎语也由此暗暗生了起来——到底是太子宫一路过来的夫妻,仍旧情深意重。
可饶是如此,申容也没有一味沉溺在这样表面的恩爱之下,孝期一过,新年上来,她就要开始筹备一批良家子入宫了。
毕竟坐上后位,眼界就不能只放在后宫的女眷身上了,她还要慢慢夯实好一个国母的名声。内宫势力、娘家背景、贤后之名,这三样东西对于稳固后位来说,都至关重要。
选良家子的事,就在帝后和好的一旬后,刘郢当天就没有来兰房殿用膳了,日入时听说去了趟永巷,看了一圈新人,最后不知道有没有挑上哪个服侍,不过倒是在戌时又来了一趟兰房殿。
彼时申容正和一个庖厨说着闲话。
年边上来,宫里头虽没置办宫宴,但是她私底下还是和兰房殿的奴才们小聚了一场的,就和在金阳殿时一样——在正殿里头吃了顿。几个庖厨在廊道上架起铁炉烤肉,做好了就一道道递进来。
她原以为皇帝会唤新人服侍,所以这夜有些肆无忌惮,没做好他来的准备,前堂殿内还留着一股炙肉的油腥味。
与其对话的庖厨乃是个女儿家——唤作小奴,生得眉清目秀,因为手艺出彩被厨厩长丞留在了厨房,前两月说研制新菜品的人就是她,手里做出来的东西确实也别有一番风味。申容是瞧见有个女子在那烤肉之后,特地把她叫了进来说了一会话。
这个女儿家乃是头回面见宫中贵人,虽然略显惧怕,但总体手脚还是不慌错的,倒惹得申容莫名喜欢她,故而多聊了几句,后来大约是见贵人太过平易近人,话也就敞开了,小奴说起自己从入宫起就定下的目标,乃是要做少府太官令。
殿内登时就传开了一阵欢笑,宫中女庖厨都少见,更别说女太官令了。
“若你真要当上了,我们可得如何称呼你?女大人,奴大人?”元秀打趣道。
“还是小奴啊。”小奴倒也坦率,澄澈的双眸里,明晃晃写着往上爬三个字。
申容倒是好久没见过这样充满拼搏劲的人了,一时舍不得放她下去,这么一通聊下来,不成想就聊到了天黑,到了刘郢正踏进来的时候。
茵梅和元秀反应迅速,就去把东西两边的窗子都打开了散味,小奴跟着起了身,虽没有多慌张,却因不曾见过天子,就只能手忙脚乱地跟着申容行了个常礼,后来还是看皇后身后的常侍郎海三使了眼色,才会意地赶紧磕头。
“你用过饭了?”皇帝笔直往后室过去了,申容就跟在后头,“是,夜边觉得有些饿了,就上了些炙肉,您饿不饿?”
她固然知道刘郢过午不食,但为了掩饰过殿内方才的事,还是要特地问上一句。
“闻着这味,倒有些馋了。”他回头张开了手,申容即上前替他解下革带、玉环、长冠,这些身上的累赘物件。
一边低着头忙活,一边问,“那您想吃些什么?方才那个庖厨手艺不错,您也尝尝。”
“做碗汤饼罢,加些盐和葱花就成。”
这还是二人自“和好”那夜以后,头回似聊家常一样的单独说话。
皇帝的话经出口,候在边上的海三立即就出去吩咐人了,申容瞥了眼,也就没有再多去安排了。
给皇帝更衣不是件轻松事,腰上的那些琐碎的饰物和身上的宽衣大袍都还好,左右低着些身子,或是站直了都能伺候着他褪下,可卸下头冠就要费劲些。
往前刘郢都会很配合地低下头,或者干脆坐下来由她解开。
今日却好像是故意就要为难她一样,站得笔直,甚至还稍稍昂首,本来就高她一截,这么一站着,就是踮着脚也都够不上了。
若说是要调情罢,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也着实不是,倒是一本正经的,虽说眉不皱,脸不垮,但这般面无表情的,总觉得就是在为什么事置气一样。
总不能是为了朝堂上的政事,和她这个后宫娘娘置气,那就只有为永巷宫里那些事了——不是听说他也是才去过那边回来的吗?
是嫌选的人不合他胃口,还是嫌她太大度了?——可实在都成婚好几年了,他也不是没宠幸过别的女人,妾室都能堆满一座宫室了,难不成还和刚成婚那会一样,指望着她能争风吃醋?满足他这个夫主被女人争抢的快感?
还是真为了爱意,想让她吃醋?
“你为什么事生我气吗?”她索性直接开口。
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皇帝
“没有。”刘郢转了个身,很快自己解了长冠,身上的这些杂物卸了,掠过申容就笔直去了前堂。
区区一碗汤饼,要求的做法又简单,小奴很快就做好了,只是后来奉上来的人并非她,毕竟这是天子,整个皇城、天下的主人,这些个身上全是油污的宫奴们如何能到跟前服侍?厨厩令亲自招呼人布好长案几、毡席、暖炉一应,一大碗汤饼呈到了案面上,旁边还备了个放凉的小碗、一只勺、一双筷子,和一碟子素炒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