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再回到家里。
其实段府并没有太大的变动,父母兄弟仍如旧日。不知是父母兄弟看她的眼神,还是什么,段文倩无端觉得陌生。
吃过阖家团圆的酒饭,段太太到了段文倩的房里,段文倩起身相迎,段太太笑着握住段文倩的手,母女俩相携坐到榻上,段太太温声问,“方才看吃的不多,就命小厨房备了些点心。是不是饭菜不合脾胃?”
段文倩道,“母亲多虑了,用的还好。”
“那就好。”丫环捧来一只青瓷炖盅,段太太笑道,“瞧着愈发的瘦弱单薄,的儿,吃一盅燕窝,好生调补︽,a+nsh︽uba。调补。”
段文倩道了谢,便接了过来。接着又有两个丫环捧来茶点,支起桌几,巴掌大的碟子满当当的摆了十来样,恍眼一瞧,皆是段文倩做女儿时爱吃的。
其实段家的情况,段文倩很清楚。祖父虽素有渊博名声,段家却非大富大贵之家,当年她待嫁闺中时,断无如此排场的。
“如今既然回了帝都,这屋子,还给留着。”段太太叹了口气,“文倩,当初的事,莫怪家里。少时,是如何教导的,还有咱们段家的家风:家无不法之男,族无再嫁之女。这辈子就生养了跟大哥两个,是女儿,疼的心比疼大哥更盛。只是祖父、父亲,咱们这支是族长,凡事都要做出表率来呢。”
见段文倩捧着青瓷盅,半低着头,未说话。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段太太料想女儿是臊了,缓了缓语气,柔声道,“好菩萨保佑,是个有造化的,赶上了好时候。外听说,现帝都城里,女也可以做官了。徐相家的千金又去了江南,为太后娘娘打理善仁堂的事。文倩,大小太医院儿挂了个名儿,虽说品级不高,也是正经的女医官。求了父亲,想着给帝都寻户儿可靠的家儿,还年轻,别辜负了下半辈子的时光呢。”
段文倩抬眸,望入段太太的眼中,神色淡然,轻声道,“劳母亲费心,已经嫁过了。出了钱家,那是因为恶心钱家。与先夫感情深厚,并没有再嫁的意思。”
段太太嗔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钱家必定曾是的夫家,万不可口出恶言。”
段文倩没说话。段太太又道,“唉,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看吧。跟父亲商量过,再嫁也不必担心,原本的嫁妆,悉数再由带走,不会少了傍身的东西。”
“多谢母亲,不必了,并没有再嫁的意思。”
见段文倩语气生硬,面色冷淡,段太太心里不大痛快,觑着女儿道,“家里也是为着想,唉,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这一片心,也不肯听了。”
段文倩闭口无言,段太太瞧她这般不识好歹,有心抬脚离去,又想到丈夫的叮咛,不得不忍气,换了苦口婆心的口吻道,“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快吃了这燕窝吧,不然就冷了。”
段文倩实无甚胃口,只浅浅的用了几调羹,便抬手搁了一畔,便说饱了。
段太太顺势打发丫环收拾了去,遣退屋内侍女,段太太方自怀里掏出个朴素无华的天青色绣袋,掂了掂放到段文倩的手里,满心的关怀,“宫里照顾皇上的龙体,等闲不得出来。穷家富路么,这里头有几张银票,还有些许散碎银子,带着吧。万一有什么用处,省得抓瞎。”
“谢母亲。”段文倩只觉满心疲倦,将银钱收下,只望段太太早些离开,她也能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进宫,断不能晚了的。
段太太这个年纪,察颜观色的事儿并不陌生,段文倩面儿上的倦色,段太太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几番提及宫廷,段文倩并不搭话儿,搞的段太太好不心焦。
“宫里,再忙,也要注意身子?”段太太叮嘱一句,“瞧脸色不大好。”
段文倩失笑,母亲已两次提及她的脸色,其实现比她钱家时,好的岂是一星儿半点儿。母亲却总说她的脸色不好身子单薄,段文倩道,“可能是有些累了吧。”
“哦。”段太太似没料到段文倩说出撵的话来,脸色微僵,尴尬的起身,“那早些洗漱歇了吧。”
“送母亲。”
“不必,歇着吧。”磨了一大晚上,什么都没打探出来,段太太难免恼火。勉强的对段文倩笑了笑,便起身走了。
段文倩回到宫里,与卫太后报备了一番,连家里各说了什么话,都学的一分不差,再将段太太交给她的锦袋银两取了出来。
卫太后赏了段文倩一回,温声道,“是个仔细的,有照看皇帝,就放心了。”
段文倩谢赏退下。
打发了段文倩,一个上午,卫太后接见了许多前来请安的宗亲。
宗室中,像鲁安侯这样上赶着寻死的,实不多见。大多数进宫请安,并非是为了给鲁安侯求情,而是澄清一下自己,他们跟鲁安侯可没啥关联,一门心思忠于朝廷忠于太后啥啥的。
甚至有许多认为鲁安侯行事鲁莽,遭此下场,实自找。
事实上,大多数都冤枉了鲁安侯。
好好的侯爷不做,谁想死来着?
但是,卫太后一直敦促宗府详审凤祈年之案,且派了淑仪长公主旁听,那姿态那倾向,明摆着是要就事论事,法不容情了。凤祈年之罪若是坐实,卫太后这个毒妇手里,鲁安侯府照样保不住,与其如此,干脆拼上一拼!
鲁安侯一直与闽靖侯走的很近,这俩刚来帝都时都是公爵,结果,一道儿犯事儿,一道儿被削,由公降侯。
其实大家的印象中,鲁安侯是个稳重的。倒是闽靖侯,天生的大嗓门儿,有啥事不会好好说,都用嚷的,出名儿的暴脾气。
可谁也没料到,鲁安侯这样沉不住气,竟率先发难卫太后。
倒是闽靖侯,一言未发。
福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