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圣女,道宗里头说不定还有不少思凡的道姑,她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指望一个男人伸出援手。心思起落与其被这种事牵着,不如好好准备群芳会,待自己有了权力,才能把前世今生梳理清楚。
开解的效果适得其反,无人再敢登门打搅。簌簌辗转反侧彻夜,睁眼便已到了复赛当日。
五十二处书案在大厅排为整齐的矩阵,待到人齐,秋娘在帘后请示过宋鉴,片刻后,又捧着卷轴缓步出来。
题面极简,正中间只有一行手书的“风花雪月”四字,左下角用小楷备注:作画题诗,不限任何,日落前离场即可。
往年都是分人分题,若打通关系,便可提前打好腹稿。对青楼女子而言,吟诗作画不过是加一门技艺,往往不会深入钻研,她们所擅长的也都是富贵花开一类的花鸟小景,面对这样一个光秃秃的题目,雕虫小技都没了用武之地。
簌簌同众人一样面露难色,起草了数稿,也没画出满意的构图。
风花雪月都是虚像,难以用墨笔勾勒,若专精于刻画某物,难免有偏题之嫌。但若只是描摹四幅小景,又容易落了俗套。
簌簌盯着那挂于高堂上的大字半晌,脑海中不知怎的就浮起那个如雪如尘的影子。
挽袖悬腕,提笔蘸墨,素纸上逐渐勾勒出一幅墨色侧颜——眼型细长,鼻梁笔挺,给人切玉分时的观感,薄唇又带了些许薄情的气韵,自成一首无声诗。
银冠将黑蓝长发半绾住,却又画蛇添足束了一条垂至肩后的墨蓝发带,两块黑白勾玉随风轻扬。青年两指夹着道符,身后背着长剑,簌袂晕染上同背景一样的烟云淡墨,襟度落拓似挺秀青竹,冷淡疏离似白露清霜。
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剪无关风月的皓雪孤花。
画中纸片并未填写咒符,簌簌思索良久,仍不知落一道什么符最合适,索性留了白。
簌簌随心涂抹,颇为自得搁笔,从上至下欣赏了一圈,陡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她竟又在想时微明了?!
选手中已有不少人交卷,但眼下距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簌簌暗骂着自己不争气的心思,正欲改题重画,脚底陡然传来一阵颤动,会场内的光线也骤然暗下,周遭空间撕裂开来。
怀中纸鹤倏亮,在少女周身形成一道淡金结界,护着她平稳落地。簌簌迎着风暴睁眼,正瞧见宋鉴跳入暗黑裂隙,挡下一束冲向戚浮欢的光刃。
他取笔为刃,迅速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空间通道处设下支柱,硬生生撑开一个出口。秋娘反应极快,对众人道:“公子断后,你们先走!”
血腐之气弥散开来,黑暗深处不知有什么在低吼。临近出口的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簌簌离得稍远,身边同伴又在跌落时摔得不轻,她不顾凶险,先扶起玲珑送到出口,又转身去搀嫣梨。
这一番耽搁下来,受困者只余几人,众人正要往出口去,宋鉴执笔的手忽而传来一声筋骨断裂的脆声,光柱骤灭,黑雾如海浪席卷而来,未及撤离的几人都被拖入无边黑暗。
一连串天翻地覆的颠簸后,他们陷在一片渺无边界的虚无之中,视线范围不足十步,根本无法找到出口。
宋鉴力竭,咳出一大口血,戚浮欢忙扶住他,担忧问:“你还好吧?”
“无碍,都是旧伤。”宋鉴取出怀中传音镜,坐下调息,“秋娘,外头如何了?”
镜里传来秋娘的声音:“回公子,我身边共有四十九位娘子,无人重伤,公子可有受伤?”
“我无事,好生安顿她们,”宋鉴一边扫视四周,一边吩咐道,“这邪阵来由不明,派人在会场周边仔细查查。”
这样算来,被困的只有簌簌、嫣梨、戚浮欢三位,连他共四人。
功力最弱的嫣梨先是一阵眩晕,随即跌下。
簌簌有符咒护身,感受不到邪阵的威压,急问:“怎么了?”
嫣梨几乎喘不上气,干脆直接脱离了躯壳,用鬼身漂浮在半空:“好像有东西在吸我的灵力。”
宋鉴也损耗颇多,袖中滴下几缕红线:“这芥子空间看似静止,实则是个聚灵阵,从里面很难突破,必须等秋娘她们找到阵眼。”
这家伙看起来身手敏捷,原来竟是个指望不上的草包。戚浮欢忍不住怼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宋鉴运功疗伤,彬彬有礼提醒:“戚姑娘,嚷叫更容易让灵力流逝。”
他明嘲暗讽,戚浮欢斗嘴不过,选了处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忽听他问:“方才那杀招是冲戚姑娘来的,你近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戚浮欢对这总是迟到的关心一阵厌弃:“怎么,你想因为取代霜思参赛治我的罪吗?”
宋鉴不置可否:“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戚姑娘出身不凡,何必为争一个凡间花魁之位躲躲藏藏?”
戚浮欢昂首道:“声影楼鬼市知道吗?我早就在那里打听到你的计划了,这次群芳会根本不是为了选花魁。”
浮山奈:“人都住进帝后宫里了,你别想她了。”
谢行简唇角泛白,却笑了一下:“我不信,那都是假的,她不爱他,她只是被他控制了。”
浮山奈:“……”
“她需要我,我不能等了。”谢行简看着镯子,语气坚定,“我要带她离开。”
哪怕再受一次神罚,他也要把她抢回来!
浮山奈未曾想到自己的话起了反效果,轻哼了一声,残忍道:“纵然你不惜命,长老们已经派了人严加看管,你下不了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