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正善、何学海、董其昌之所以这个时候到来,却是李天涯早让宋佳去请来的。他知道,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再蛮干下去只会两败俱伤,鱼死网破。锦衣卫可以调动南京军卫,这对他们这些明年还要参加乡试的贡生来说,就得不偿失了,这可不是最终目的。这时就需要有合适的中间调停者,去陈述利害,达成谈判。示威游行的这些读书人开始激于义愤,如果就这两三天,还可以支撑得下去,时间再久,估计就会分崩离析,这就是一而盛,再而衰的道理。楚侯楚正善与宋国平是亲家,宋佳之母是楚正善之妹,不会见死不救,何学海平素与宋国平交厚。有此两人,又加上礼部尚书董其昌。这是目前在金陵城的最豪华阵容了,有他们三个人居中周旋,双方都可以接受。这事情因宋佳而起,当宋佳领着三人团及仆从到守备府时,因有宋佳等事先派人的沟通,“娄东二张”领导的队伍也“从善如流”,向后撤退二十步。于是,双方见好就收。在来回调停几次后,一拍即合,双方各有退步,同意息事宁人。翌日,锦衣卫放出宋国平及家人,革职待家,等待朝庭最新旨意,宋家产物归原主,之前所抄家业一律退还,物归原主。此事的参与者,全部不予追究。至于原来书生们所列之要求,驱逐锦衣卫出金陵李永贞并当众道歉云云,则不了了之。这也是的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情况。主要“发起者”宋佳目的就是为了救父母与家人,现在目的已达到。而宋国平经此打击,心灰意冷,已上书朝廷辞官退隐,解甲归田,不再入仕,不日将归苏州太湖故里。据说,魏忠贤已推荐毛一鹭接任金陵知府,又荐新投附的东林党人阮大钺为金陵府同知。毛一鹭原为苏州应天巡抚,他拜魏忠贤为干爹,又为其建生祠,一个朝廷官员竟甘心做了太监的干儿,是极不名誉的一件事,但也表示了他对魏忠贤的效忠之诚。魏忠贤投桃报李,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天启年间,魏忠贤一手遮天,官员的升迁调动,都是由这位司礼监的九千岁把持、一言而决。现在俩人虽名为代署,其实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娄东二张”张溥、张采等人及复社经此一役,名声大噪,全国来加入的人络绎不绝,最多进入有三千人,声势之盛,一时无俩。江北的匡社、中州的端社、松江的几社、莱阳的邑社、浙东的超社、浙西的庄社、黄州的质社、浙西的闻社、江北的南社,江西的则社、历亭社、席社、昆阳社、云簪社、吴门的羽朋社、武林的读书社、山左的大社等,各地的一群小文社都被统合到复社,盛况空前,有人说“小东林”,天下读书人引以为傲。张溥趁热打铁,借复社扩充势力,企图左右政局,并谋划九月份于苏州虎丘召开复社的学术会议。至于李天涯,也不是全无所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宋佳被锦衣卫查封的及第酒楼,也退归原主。宋佳这时却已无心打理,他知道这次如果没有李天涯出手帮忙,他将是家破人亡、抄家灭族的下场。于是在禀报宋国平夫妇后,将及第楼物产全部赠与李天涯。开始李天涯不肯接受,坚拒不受。他帮宋佳,本是与宋佳意气相投,宋佳日常仗义疏财,他极为欣赏,本就是朋友之义。几经推却,竟惹得宋佳公子哥儿脾气发作,当场要把及第楼屋契点火烧了,李天涯哭笑不得,又有旁边楚敏孙山等朋友在劝说,无奈只好接受了。李天涯现在也没闲情管,其实也不懂,准备先放一段时间再说。宋佳把酒楼送出后,也不管李天涯怎么弄,自家施施然走了。李天涯回去后,把这事当闲话说与妹妹小婵听,没想到小婵却大感兴趣,小婵天天呆在听河居早就腻了,她本来勤快惯了,在这里什么事都有人代劳。人家都称她小姐前、小姐后的,她老大不自在。一听居然有这等事,两眼放光,嚷嚷着要过来管理及第楼。李天涯大感意外,本来他是想把及第楼原来的掌柜老宋请回来管理,其他的人员原封不动,自己就当甩手大掌柜。听李小婵的话,心里一动,想让妹妹试试也未尝不可,反正这酒楼也是突然掉下来的馅饼,妹妹老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于是就同意了。李小婵大喜,顿时小脸发光,口里念念有词,问了及第楼位置,跟李天涯要了及第楼的钥匙,又叫了玉墨,谢云兮,准备马上去现场,十方小和尚见状,带着小金也要去。于是,李小婵带着她们一行浩浩荡荡走的了。顿时,听河居就剩李天涯一个人,李天涯哭笑不得。不过也好,他现在需要冷静想想,好几桩事情的收尾……※※※※金陵16楼的秦淮南一处别院,高基重檐,栋宇宏敞,靠街临河,周围植满翠柳,此刻垂柳婆娑,满楼清凉,临河窗口可眺见对岸的贡院。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进去后沿径是一色的常青藤、菖树、葡萄和蔷薇刺梅,蔓牵虬结搭成花洞,两边花篱外都是丛丛灌木,阴森森碧幽幽遮天蔽日,四周静得鸦雀无声,只草间偶有秋虫声声,听来反而更使人有一种寂寥和安宁的感觉迎面一堵波浪起伏的白壁,开一扇五瓣梅花形门,上面挂一横匾额,上面用行书写着“观月轩”,下面一副对联,云山好处亭亭去,风月佳时缓缓归。笔法飘逸疏朗,结体爽朗。右下落款正是河东君—柳如是手笔。一个鸾凤铜香炉,焚着袅袅的龙涎香。西南角摆放了一张青汉墨玉床,便是在炎热之日,躺在其上也能有沁凉之感。正北设一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长香几。一张青玉案,案上一只白玉瓶,瓶里插着几校杏花。玉瓶旁铺着张吴笺,放着些笔墨砚石,还有个斗大的玉钵,装满了清水,想是用来洗笔的。一个白衣女子,她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了雪白的手腕,雪白的玉手里,拈着一枝盛放的杏花,花瓶却仍是空的。过了半晌,她悻悻然放下杏花,又拿起一本书,但书本半卷,半天不翻页,也不知她是在读书还是在想着心思。一眼望去,但见玉瓶香花,素卷美人,娇慵地伸了个懒腰。转过一张丽色迫人的俏脸来,两眉斜飞,英气逼人,正是河东君柳如是。这处院子原名叫翠柳楼,原是金陵16楼之一。当日柳如是与谢玄衣打赌,赌李天涯在荣华富贵及生命前程的威胁下,会不会服软屈服?赌注分别是翠柳楼与柳如是。结果是李天涯拒绝了谢玄衣,愤怒拂袖而去,于是,柳如是赢得了翠柳楼。“自己是因为他而得到了立锥之地,还是利用了他,他现在肯定恨死我啦。”“他心里一定以为我朝秦暮楚,哼哼……”柳如是叹了口气,又心酸又悲痛,想着李天涯恨恨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这样也好,以后就一刀两断,形同陌路……”只是说来容易,柳如是这些天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心慌意乱,专注不了。还不是那小子害的,心里脑里都是他的影子,就连梦里都是他……想起梦境里的缠绕,柳如是脸一阵子发烧。“小怜,叫人打制牌匾,我要改楼的名字。”“小姐,取个什么名字?”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唔,听河居,听河居…我这里就叫观……月楼吧。”……柳如是不再插花了,起身挥亳写下一首词: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语。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遮莫今宵风雨话。要他来,来得么?安排无限销魂事。砑红笺,青绫被。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江城子·忆梦》:()聊斋之问道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