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1=10》
塔城的喧嚣远去了,但这座城市给西格玛留下的印象,不可磨灭……
西格玛其实想过回家去,不为别的,就当是躲避这座不夜之城的汹涌恶意。可是好好再想想,回到乌各利又有什么好处?更何况是如今正孕育着巨大阴谋的乌各利?而那空荡荡的房子,失去了烟火气,还能称之为家吗?那么无牵无挂的乌各利,自然也算不上家了。
摩托的气缸一刻不停地嘶吼着,和它的主人一般,喷泄着最为无能的不甘。
西格玛端正俊秀的脸上,眉毛早已紧紧拧作一股坚韧的绳索。不是风吹的,是他对摇摆不定的理想仅存的维系。
奥利弗小姐,你在哪儿?为了找到你,为了拯救你,我已经跨过一座城市了!我到底还是没和卡沃儿在一起,瓦琳可也烧成了灰烬……不要再离我而去了!所以在天国之上的阿莱德啊,给我点线索吧!无影无踪的奥利弗小姐啊,回答我!
这才一座城市,我给你数数哈,一二三四……算了,人生重在体验。父母曾经也讲过,吃不了苦头的不是好男儿……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西格玛和无形的对手纠缠着,不觉间,风光已易。他在摩托上回过头,凝望,唯见凌乱的银发挡住了一半的塔踏诺格。
多么令人着迷的城市啊,他想,可如今却随着不住的风离自己远去了。
像是告别一般,西格玛转过去,神情庄重,一路向前,不再回头——嗯,其实也没有那么神圣啦,他的车轮碾到了一块石头,加上刚才一直在走神,差点翻了,这也是迫使他不再回头的原因之一……
咳咳,虽然塔城故事的余波于自己而言尚未停息,不过人总该和旧日的余孽断去舍离的不是吗?
这又是前进了多么长一段时间啊!期间昼夜轮替,走走停停,最后一切的景色都在迅速退去,光跹化影。西格玛感到自己被压缩在了一条线性的空间里,只能向前,再也没法对已逝的过往作出留念。
“嗡——嗡——”耳边传来了明显的钟声,钟声悠长,西格玛不由得为之一震。他仍然不住地行驶,双眼则一边四处搜寻着钟声的源头。
他在碧绿原野上的高架桥上行驶,桥的北面,便是新的城市——83层镇。这名称因何而来?很简单,是因为远处城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明明其四周环绕的楼房那么密集,那为何又被称之为“镇”?很遗憾,西格玛不知道,也无需知道。
让视线越过高架桥,所目睹的是黯然的天空,以及天空下同样显得无精打采的都市。每一栋参差不齐的楼房都干干巴巴,无法透射出属于某一个时代的精气神。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如同那时候新兴的计算机,其主板上中央处理器一般突兀的83层大厦。大厦上蚀刻着密布的窗户,却有些生锈,每一处窗台都流下淡淡的泪痕。
打这一刻起,西格玛的脑海中便萦绕起诸如“怀旧”与“前卫”,“飘渺”与“实在”等令人费神的词汇。说真的,他为此感到好奇,又有些疲惫。
“要不是去过塔踏诺格,我估计我会在这下车看个一阵子……呵呵,也就这深入脑髓的钟声有点令人在意,但我估计就像在塔城那会儿一样,又是理不清的东西,还是专心致志去找奥利弗小姐的下落吧……”
西格玛不再追究钟声的来源,只是无声驶离高架桥,径直北上深入这片未知的世界。他经过阴森森的寺殿,经过如同一片蛋糕般的三岔路口,经过喊着“全场促销”的喧闹商街……突然,他在一个湖滨公园停下。
“绿色的湖面上有曲折的木桥……这倒是有趣。”西格玛喃喃自语。
他将摩托车靠边,“咔嗒”一响,停住,搓搓手,还改不过来离心率小姐的模样,习惯性地朝四周张望一下,干咳一声,半低着头风度翩翩地走上了湖面的木桥。
他沿着桥一直走,直到站在湖中心的那一节。向右则杨柳依依,红顶的小别墅捉迷藏似的隐匿其中;向左则水光潋滟,一直到岸上,铺着一条幽静的林荫道。他有些错愕,于是平视前方,深吸一口气,闻到的是沁人心脾的忍冬花香——他更为愕然了。
很显然,他想起了在塔踏诺格时的那个奇异的梦,梦中的湖滨公园与当下的景象极为相似,强烈的即视感把他变成了钉子,狠狠钉在了木桥上。
“奥利弗小姐……不,那回好像是卡沃儿?梦里她就站在这儿向我挥手……我本以为真的会在现实中原模原样的复刻温馨的场景,真是可笑,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那恐怕真就只是个梦罢了——那之前,图琳明明还好好的,也没有其他事发生。呵,就在那次梦之后,许多事情真的是令人费解……”西格玛回忆着,一边把责任归咎在那场梦上,仿佛在塔城的一切悲剧都是它促成的。
西格玛真的不知道吗?那倒也未必,只是人总会为病痛或者创伤习惯性地找个借口罢了,或许吧。
让我们打开思路,我们……
“啊啊啊!!——”
居然是一声与西格玛内心深处产生奇妙共鸣的惨叫!他迅速反应过来,心怦怦跳着向惨叫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原本安静的林荫道上爬满了许多粗大的黑色虫子,它们体型大如成人,结构酷似蚯蚓——或者说是肠子,远远望去又稍显模糊,并不太真切的样子。其中一条黑虫外形更为膨大,西格玛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个女孩被那黑虫吞噬,只剩一个头颅尚未彻底没入其中,正发出凄厉的哀鸣。
西格玛没来由地脸色绯红,浮现出久违的想入非非的画面:白色的,蠕动的,满足的……但他同时又本能地想去救人。可转念一想,光靠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啊!敌我力量差距过于悬殊,于是只能忍着悲痛,拔腿就跑。
他跑出木桥,向着摩托车奔去,可偏偏前面跑来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女孩看起来面黄肌瘦,全然不值得注意;那男孩侧着身子面色惊恐地逃跑,脸上倒挺白净,穿着一件有些奇怪但十分醒目的绿色衣服。而两人身上其余的细节,似乎不那么明显,又或者是西格玛情急之下并没有留意太多。他们口中大呼“救命”,时刻挡在他跟前。
西格玛心急如焚,喘着粗气左绕右绕意图超过两个小孩,然而那两小孩也正好左拐右拐还是挡在面前,还更大声呼号起来什么“黑…■■…人不要抓我!”。西格玛牙齿咬得咯咯响,两小孩似乎听见了,“呜呼呼”更起劲地喊起来。他紧张地朝后瞥去,那些黑虫早已如潮水般涌来,紧随其后。
西格玛的眼眶湿润,嘴里念念有词:“不,我还没有找到奥利弗小姐,我不能……”他转回头去,憋得满脸通红,正欲大吼一声“请跑边上点”,却发现那两孩子早已不见踪影。
“好机会!”
此刻他也顾不上多想,马上加速狂奔,风驰电掣般一抬腿跨上摩托车,死命地蹬着启动杆,却迟迟无法发动。西格玛一边咒骂,一边把所有导致故障的离谱的可能性都想了个遍。
其实,这单纯是因为西格玛在停靠的时候不小心磕到,零件有些接触不良罢了,当下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动的情况正好给了西格玛一个教训。
父母还健在的时候,常说,欲速则不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