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雪白的玉足便露了出来。
趾甲透着淡淡的粉,踩在微凉的池底鹅卵石上,像两朵刚绽的白莲花。
松开池沿的手,她转身往池子深处划了两下。
双臂舒展如振翅的蝶,双腿打水的动作竟利落得很,竟是真在池里游了起来。
湿了的裙摆浮在水面,像朵被打湿的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游到池塘中央那片水灵莲深处时,她忽然调皮地往下一沉。
只剩肩膀以上露在外面,在荷叶与藕花间忽隐忽现。
偶尔水波荡漾,能瞥见她没在水里的雪足轻轻摆动。
搅得莲影晃动,惊起几只躲在叶下的蜻蜓。
王宣看着她,心里倒真有些意外——没料到这娇滴滴的官家大小姐,水性竟这么好。
玩闹的劲头渐渐歇了,江心月才从池里爬上来。
裙摆还滴滴答答淌着水,在青石板上晕出一串歪歪扭扭的湿痕,像条淡青色的小蛇。
她抱着胳膊往岸边那间矮茅屋走。
风一吹,湿衣紧紧贴在身上,凉丝丝的。
激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鼻尖也微微泛红。
换好一身素白的道袍出来时,头发简单挽了个松松的髻。几缕没扎牢的碎发垂在颈边,随着步子轻轻晃。
她寻了处背风的石阶坐下,先望着远处白茫茫的芦苇荡发了会儿呆。
首到风卷着芦花飘过眼前,才慢慢抬手拢在腹前,闭上眼吐纳。
道袍是粗布的,却浆洗得干干净净,风拂过衣角,轻轻扫着石阶上的青苔。
她吸气时,肩背悄悄舒展,像初春刚抽条的枝芽。
呼气时又慢慢塌下去,连带着睫毛都轻轻颤了颤。
方才在水里闹出来的鲜活气,一点点敛了,化成几分安安静静的模样。
只有鬓角没擦干的水珠,还顺着耳后滑,滴在道袍领口,洇出小小的湿斑。
有道是修炼无岁月。
江心月沉浸在吐纳修行中时,只觉丹田处的那团气息慢慢凝实、流转。
周遭的日升月落、星子明灭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池塘边的芦苇从青嫩晃到深绿,又被夜露打湿,她都未曾留意。
等她再睁开眼时,天边的日头己爬得老高。
晨光透过浓雾洒在石阶上,暖融融的,像裹了层棉絮。
指尖轻轻一动,便觉一股比先前更绵厚的气在经脉里淌,她心里明了:
竟是不知不觉破了炼气二重。
嘴角刚要弯起,雾外头的吵嚷声就钻了进来,像石子投进静水里,搅得那点喜悦淡了大半。
她凝起灵视往雾外瞧,心下不由一震。
山路上的人比昨日似乎又多了许多,黑压压的一片顺着山道往上延,竟望不到头。
离得近的,能看清他们攥紧的拳头、发白的指节。
有人对着雾气所在的方向频频下拜,额头抵着泥地,后背绷得紧紧的。
也有人缩在树后,眼神里满是慌惶,不住地往旁人身上瞟。
更有几个少年郎,攥着锈了的铁剑,脸上又紧张又带点莽撞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