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井上源太脸上的惊愕,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一名帝国军官刻入骨髓的凶悍与本能所取代。他没有丝毫犹豫,嘴巴猛地张开,就要发出足以响彻整栋小楼的警报,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地抓向挂在椅背上的佐官刀。
他快,王娃子比他更快!
就在井上源太张嘴的瞬间,王娃子眼中寒光一闪,手腕猛地一抖,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乌光!
这致命的一掷,目标却并非井上源太的咽喉或心脏。
“噗嗤!”
匕首精准地钉在了井上源太伸向刀柄的右手上,刀尖穿透手背,将他的手掌死死地钉在了椅子的木质靠背上!
“唔!”
剧痛让井上源太准备呼喊的声音变成了一声闷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零点几秒的停滞,便是生与死的界限。
王娃子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借着掷出匕首的冲力,整个人从窗台上一跃而入。他甚至没有落地,在半空中便伸出戴着壁虎手套的左手,死死地捂住了井上源太刚刚张开的嘴,另一只手则铁钳般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所有即将出口的声音全部按回了喉咙深处。
“狗剩!动手!”王娃子用尽全身力气将井上源太压在椅子上,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一首处于极致仇恨与紧张中的狗剩,被王娃子这一声爆喝惊醒。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因为痛苦和窒息而扭曲的脸——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是他家破人亡的根源!
“啊——!”
狗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翻身跃入房间,双手紧握着那柄冰冷的匕首,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将他对父母妻儿所有的思念,将这片土地上所有死难同胞的冤魂,将那滔天的血海深仇,全部凝聚在了这致命的一刺之上!
匕首带着风声,毫无阻碍地从井上源太的后心窝刺入,从前胸透出。
井上源太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沾染着鲜血的刀尖。他眼中的凶狠与挣扎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命的快速流逝所带来的空洞与灰败。
他至死都无法理解,自己固若金汤的堡垒,是如何被两个来自地狱的幽灵如此轻易地洞穿的。
王娃子松开了手。
井上源太的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被那柄穿透他手掌的匕首,怪异地挂在椅子上,鲜血顺着刀锋和伤口,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狗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看着井上源太的尸体,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仇恨的目标消失了,支撑着他的那股气也随之泄去。巨大的悲伤和空虚瞬间淹没了他,他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如同野兽哀鸣般的哭声从指缝中漏出。
王娃子没有去打扰他。他知道,狗剩需要这一刻。
但他们没有时间。
王娃子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那张摊开在书桌上的巨大地图上。上面用红蓝两色的铅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大量的箭头、番号和集结点。其中,一片巨大的红色箭头,正指向他们刚刚转移过来的新根据地——狼牙山脉!
这是井上源太制定的,对周边所有抗日力量的下一次大“围剿”计划!
王娃子心中一凛,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一把抓起这份地图,连同旁边几份写满了日文的作战命令,迅速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比井上源太的命,更有价值的东西!
“狗剩,起来!”王娃子走到狗剩身边,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声音冷酷而不容置疑,“报仇了,就该回家了!你想把命留在这里,让你的家人在下面都等不到你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狗剩。他猛地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走!”
王娃子拔出钉在椅子上的匕首,看了一眼井上源太的尸体,然后拉着狗剩,迅速退回到窗边。
夜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也带来了楼下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口令声。
他们刚刚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刺杀,但更危险的逃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