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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汤铸骨(第1页)

袁崇焕那一声“宁远,不是广宁”借着风势,竟清晰荡开。城下虬髯纛章京库尔缠脸色由红转青,最终一片铁黑,死死盯了城头一眼,拔转马头,狼狈奔回本阵。而那杆织金龙纛,在原地凝滞片刻,竟缓缓向后退了约一里,方才重新定住。城头守军怔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欢呼!唯有袁崇焕面色沉静如水,反手一指那仍在冒烟的雪坡残骸,厉声道:“欢呼什么?!看清了!建虏掘壕藏兵,意在近城!红衣大炮能阻一时,能尽毁其土工作业否?”“全城听令!依先前部署,连夜加深壕沟,内埋尖桩!瓮城加设悬楼,多备狼牙拍、夜叉擂!金汁火油,务必足备!”风雪夜色中,宁远城如同一个被惊醒的蜂巢,再度疯狂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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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的话语并不高昂,却像一枚冰冷的铁钉,被呼啸的北风精准地楔入战场短暂的死寂之中,清晰地荡开,敲在城下库尔缠的耳膜上,也似乎遥遥送向了那杆沉默的织金龙纛。

“宁远,不是广宁。”

这七个字,比任何恶毒的咒骂或虚张声势的呐喊都更具力量。它戳破了后金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撕开了广宁溃败那血淋淋的旧伤疤,更昭示着脚下这座孤城决死的意志。

城下,虬髯纛章京库尔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由涨红变为羞愤的青紫,最终凝固成一种近乎狰狞的铁黑。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握着马鞭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作为努尔哈赤麾下骁将,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是在大汗龙纛注视之下,被一门蛮子的大炮,更被一句轻飘飘的话,逼得进退失据!

他死死盯了城头那道青袍身影一眼,那目光怨毒,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他终究不敢再放一言。那红夷大炮的威力犹在眼前,雪坡上仍在袅袅升腾的青烟和那片刺目的血红,是最好的警告。他猛地一扯缰绳,拔转马头,不再试图维持任何威风,几乎是狼狈地催马奔回那无边无际的本阵,身影迅速被涌上的护军骑兵吞没。

更让城头守军心神震撼的是,远方那杆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织金龙纛,在凝滞了片刻之后,竟真的缓缓动了起来!它不是前进,而是向后,沉稳地、带着一种审慎的威压,向后退了约莫一里的距离,方才重新定住。这个距离,依然给人以巨大的压迫,却无疑承认了那红夷大炮的有效威胁范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奴酋努尔哈赤,被袁巡抚一炮打退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炽热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城头上每一个明军士兵冰封的恐惧和绝望。

“退了……鞑子退了!”“大汗……努尔哈赤他退了!”“天佑大明!红夷大炮万岁!”“袁大人威武!”

短暂的死寂之后,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骤然席卷了整个宁远北城城墙!士兵们丢下兵器,相拥跳跃,嘶声呐喊,许多人笑着笑着就涌出了眼泪,那是一种从地狱边缘被强行拉回的巨大情绪宣泄。压抑太久的恐惧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兴奋,冰冷的城墙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滚烫。

周文郁也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一首堵在胸口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些许,激动地看向袁崇焕:“大人!奴酋怯了!”

然而,袁崇焕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那沉静如水的面容,在周遭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显得格外冷硬,甚至……冷酷。

他猛地反手一指城外那仍在冒着缕缕青烟、遍布残骸和污血的雪坡,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如刀,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欢呼:

“欢呼什么?!”

炸雷般的喝问让狂喜的士兵们猛地一窒,愕然望去。

“看清那里!”袁崇焕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又惊愕的脸,厉声道,“建虏掘壕藏兵,盾车潜行!意在抵近城墙,穴攻爆破!红衣大炮能轰碎他一处伏兵,能尽毁其所有土工作业否?能挡住他们连夜挖掘的铁锹吗?!”

“一炮退敌?痴心妄想!努尔哈赤后退一里,非是怯战,乃是暂避炮锋,重整部署!真正的攻城,还没开始!”

他每说一句,士兵们脸上的兴奋就消退一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清醒的冷汗和更深的寒意。是啊,那雪坡下的伏兵和盾车……若非袁大人洞察先机,一炮轰之,待到夜间,这些精锐突然冒出发起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全城听令!”袁崇焕不再看他们,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城头,“依先前部署,即刻行动!不得有误!”

“第一队!继续加固瓮城悬楼,架设狼牙拍、夜叉擂!要快!”“第二队!辅兵民壮全部上阵,沿着内城墙根,给本官继续深挖壕沟!深一尺,我军多一分胜算!沟底埋设尖锐木桩,倒刺向上!”“第三队!连夜熬制金汁!所有粪汁、油锅都给本官烧起来!火油检查封存,随时备用!”“炮队!清理炮膛,测算新距,给我看死了那龙纛周遭,但有异动,无需再请令!”“哨探!增加两倍!城头篝火不息,弓弩上弦,警惕建虏夜袭!”

一连串的命令冰冷急促,没有丝毫得意,只有迫在眉睫的危机和永无止境的备战。

刚刚经历情绪过山车的宁远城,来不及喘息,如同一个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再度疯狂地运转起来。

欢呼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更加紧迫的号令声、金属碰撞声、挖掘冻土的沉闷撞击声、熬煮金汁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味……

风雪依旧,夜色渐浓。城外,后金军阵中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绵延数里,如同地狱窥视人间的无数只眼睛。那杆织金龙纛在火光照映下,更显狰狞威严。

城内,火把林立,人影穿梭。民夫喊着号子,将巨大的石条、滚木拖上城墙;兵士们咬着牙,用冻僵的手握着铁镐,一下下啃咬着坚硬如铁的冻土,加深壕沟;熬煮金汁的大锅下火焰熊熊,浓烟混合着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负责搅拌的辅兵捂着口鼻,面色发青。

袁崇焕巡视在城头,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他时而俯身查看壕沟的深度,时而抬手试扳悬楼上的狼牙拍是否灵活,时而凑近炮位,与炮手低语几句,调整着射击诸元。

周文郁跟在他身后,看着经略大人被火把拉得长长的、一刻不停的身影,看着他那被硝烟、汗水和寒意浸透的衣甲,心中那点劫后余生的侥幸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沉甸甸的敬佩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金汤之城,非一日可成。袁大人要铸的,又何止是砖石土木之城?

他是在用这严酷的命令,用这片刻不停的劳役,用那雪坡上敌军的残骸和鲜血,硬生生地、一寸寸地,重新铸造这支败军之师早己濒临崩溃的骨头!

夜渐深,风雪未停。

宁远城在黑暗中喘息着,忙碌着,如同一个紧握拳头、绷紧全身每一块肌肉、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战士。

遥远的后金大营方向,隐隐有沉闷的号角声传来,悠长而肃杀。

袁崇焕停下脚步,望向那片无尽的黑暗与火光,目光幽深。

他知道,努尔哈赤的试探结束了。

真正的风暴,将在黎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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