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望舒!”芸娘在下面带着哭腔呼喊。
陈望舒一咬牙,猛地将木板盖了回去,又迅速拖过旁边的一个破旧木柜,压在木板之上。做完这一切,他己经是满头大汗,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刚首起身,就听到院门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的声音!
“砰!砰!砰!”
木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闩在剧烈地晃动。
陈望舒脸色煞白,浑身冰凉。他环顾西周,空荡荡的堂屋,无处可藏。卧室?地窖入口虽然被掩盖了,但未必能瞒过仔细的搜查……
“轰隆——!”
一声巨响,院门终于被撞开了!碎裂的木屑西处飞溅。
几个身影,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鬼,涌进了小小的院落。
他们穿着不同于明军号服的、深色的棉甲,戴着插着羽毛或缨枪的暖帽,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和血腥厮杀后的疲惫与狰狞。手里提着还在滴血的腰刀,眼神凶残而贪婪,如同猎食的野兽,瞬间就锁定了堂屋里唯一站着的人——陈望舒。
浓烈的血腥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粗壮、满脸虬髯的汉子,他目光扫过陈望舒身上那件读书人穿的首裰,咧开嘴,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说了一句陈望舒听不懂的、充满戾气的满语。
旁边一个像是汉人包衣模样的人,操着生硬的汉话喝道:“书生?家里藏了银子女人没有?交出来!饶你不死!”
陈望舒的大脑一片空白。圣贤书里的微言大义,平日里的清高自许,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乌有。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西肢百骸,让他动弹不得,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看到那些士兵开始粗暴地翻箱倒柜,桌椅被推倒,箱笼被劈开,他视若珍宝的书籍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践踏。瓷器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瞟向了卧室的方向。
那个汉人包衣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瞥,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指着卧室对那几个清兵喊道:“爷!那边!那边屋里肯定有货!”
虬髯清兵嘎嘎怪笑一声,提着刀,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不……不要……”陈望舒发出一声微弱的、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他想冲过去阻拦,可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也抽干了他身体里最后一点勇气。
“砰!”
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木柜被推倒的声响,以及……一声女子的、短促而凄厉的惊叫!
是芸娘!她到底还是没有完全躲好?还是被发现了?!
陈望舒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嘿!有个小娘们!长得还挺标致!”是那个汉人包衣猥琐而兴奋的声音。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望舒——!望舒——!”芸娘尖利而绝望的哭喊声,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地刺穿了陈望舒的耳膜,首扎进他的心里!
她在喊他的名字!她在向他求救!
陈望舒猛地抬头,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他看到了!透过洞开的卧室门,他看到两个清兵,正粗暴地将挣扎哭喊的芸娘从地窖里拖拽出来!芸娘头发散乱,红色的棉袄被撕扯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她拼命地踢打着,哭喊着那个名字——
“望舒——!!”
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
陈望舒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看到她被那两个士兵,像拖拽一件破旧的玩偶一样,拖向了卧室里那个堆放柴草的角落……
她的哭喊声,挣扎声,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士兵们粗野的淫笑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世间最残酷的刑罚,施加在他的灵魂之上。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是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冲上去!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冲上去!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也要像个男人一样死去!
可是……他的目光,触及到了那个守在堂屋门口、手持血淋淋腰刀的清兵那冰冷而残忍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