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晒谷场堆起了几个雪人,二柱子给雪人戴上王富盛的旧草帽,插了把破铁锹当护村队武器。
王富盛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听着姐姐们在屋里商量明天去镇上赶集,姐夫们讨论开春的播种计划,母亲在叮嘱媳妇们别让孩子吃太多糖。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惊起寒鸦掠过结霜的树梢,空气里飘着新麦面的香气这就是他梦里的年,带着泥土味的热闹,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踏实。
大年初二送年,王富盛特意杀了头自家养的猪,让三个姐姐各带半片猪肉回婆家。
大姐王招娣摸着猪耳朵直念叨:“这么肥的猪,在我们村能换二十尺布票呢。”
二姐王佑娣则盯着猪圈里的小猪崽:“给我留两只,明年我在县城宿舍楼下搭个棚,保准比供销社的猪肉香。”
雪化的时候,村口的铜铃铛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警报,而是邻村的秧歌队来拜年。
王富盛看着母亲在人群里教外村妇女搓麻绳,媳妇们端着年糕分给客人,三个姐姐正拉着姐夫们去看村里新打的机井,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原来最暖的年,不是穿新鞋戴新帽,而是全家人围着火塘,看着粮仓满满的,看着孩子甜甜的,看着乡亲们笑盈盈的,这才是他王富盛这辈子最得意的收成。
正月十六的暖阳刚化开屋檐冰棱,上岗村就被喜庆的唢呐声搅得热闹非凡。
王富盛蹲在自家院子里,正帮着大姐王招娣给新糊的灯笼贴金边,就见二柱子连跑带颠撞开柴门,棉袄后襟还沾着半块没拍掉的年糕渣:“盛哥!县剧团的人来了,说是要在咱村搭台唱三天大戏!”
话音未落,院外已传来“哐哐”的铜锣声。
王富盛擦了把手迎出去,就看见县剧团的大篷车停在村口老槐树下,几个穿戏服的演员正踮着脚往墙上贴海报,
红灯记,沙家的剧照被春风吹得哗哗作响。
剧团李团长握着王富盛的手直晃:“王主任,多亏您牵线搭桥,这次我们才能带着样板戏来给乡亲们拜年!”
原来年前王富盛去县里开会,正巧碰上剧团经费紧张,演出计划差点搁浅。
他二话不说,从村里合作社拨了些粮食换戏票,又承诺提供场地和后勤,这才有了这场热闹。
母亲王凤莲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李团长往屋里让:“快进屋喝口糖水!我们富盛就爱给大伙张罗这些热闹事儿!”
消息传开,周边村子的人扛着板凳就往上岗村赶。
晒谷场连夜搭起戏台,王富盛带着护村队维持秩序,二柱子举着自制的“禁止拥挤”木牌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开戏那天,连邻县供销社上班的老张向崔鑫请假,都骑着二八杠赶来,后座还绑着两筐橘子分给孩子们。
正当台上李玉和唱到“临行喝妈一碗酒”时,王富盛瞥见人群外闪过几个陌生面孔。
那几个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时不时交头接耳,眼神直往后台瞟。
他心里一紧,悄悄把周磊叫到身边:“带两个人盯着那几个生面孔,别声张。”
夜里散场后,王富盛帮着演员收拾戏服。
李团长递来支烟,压低声音说:“王主任,不瞒您说,今天下午有几个人来找我,说愿意出高价请我们去外村加演,还让我别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