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内,妆台前。
一本书摊开在桌上,铜镜前的人儿低着头,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擦着半湿的发梢,不时抬手翻过一两书页。
君珩被这恰似美人图的一幕惊怔得出了神,在屏风前立了半晌才悄然走到她背后。
“怎么读起《孟子》了?”
温柔低语,不至惊扰了她。
云柔哲抬眉望向铜镜,不动声色道,“皇上来了……”
她方要起身,肩头被轻柔按住,手中丝帛也被身后那人自然拿去,他的指尖勾起发尾,亲自替她仔细擦起头发。
“朕还以为柔儿不愿再来这里了。”
话间难抑喜出望外,尾音却带了若有似无的委屈。
镜中美人儿轻笑一声,“我若不来,阿珩打算把殿里再重装几次?”
封后之际仪元殿曾被布置成帝后大婚洞房,莲妃有孕时虽证明她从未踏足此处,皇帝还是即刻命人全部重装了一遍,如今已比先前越发精致典雅而温馨舒适。
云柔哲回身站起,迎面对上那双深情缱绻的桃花眸,好似正因感受到她的信任而雀跃闪动。
他握着发丝的手指松开,不自觉与她的十指相扣,另一手撑着前倾的身子将她围抵在妆台上,得寸进尺地勾起唇角。
“如果这样柔儿便会主动来找朕,把所有宫殿都装一遍又何妨?”
“那六宫岂非真要空置不成?”她稍稍低了头,顺着他调笑。
君珩眉宇一拧,略带郑重地低声在她耳畔,“君无戏言,朕可是认真的。”
云柔哲霎时凝眸微怔,原来那不是他情到浓时的临时起意,而是筹谋已久的水到渠成。
那默认她参政呢?也是真心实意还是……欲擒故纵?
“与妻子议政,自然也是。”
他仿佛听得见她心声,但显然她对他还有所保留。
温暖手掌抚着她的后首埋入自己怀中,指尖插入青丝细细摩挲。
“朕有柔儿一人,足矣。”
两颗心在时隔已久的深拥中同频跳动,彼此相通。
“阿珩。”云柔哲自龙袍襟前抬首,敛了神峨眉微蹙,“有些事怕是时机未到,尚待徐徐图之。”
话虽如此,君珩自从在世家虎视眈眈之下登基,到如今帝后双双坐稳龙椅凤位,只用了不过三年而已。
但哪怕此时只是遣散后宫,仍会引朝野震荡,动摇根基,难免功亏一篑。
“嗯,我明白。”他的回应莫名有些漫不经心,“那些都不急于一时,只是……”
腰间手臂徒然收紧。
“朕本该知足,念着如何与你更长久些,却又怕自己忍不了太久……”
灯影幢幢,眼前的俊美轮廓看不清神色,云柔哲不禁颤了颤睫羽。
其实他每晚轻手轻脚在她身侧躺下时,她都知道。所以当他以胳膊为枕将自己环于臂弯,她也就顺势依偎着他安稳入睡……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其实星悟先前……”
“不行,是药三分毒。”
他自是记得她一两年前就曾将不伤身的避子药方送给醉芳居的姑娘们,但仍无法允许有丝毫伤身的可能性。
“那……”云柔哲抿着唇,似乎颇有些为难。或许云氏一族在子嗣上不丰不寡反倒是件好事。
可她这模样已让某人玩心大起,他指尖挑起她的下颌,眯着眼道:
“皇后还没想好,就敢来找朕?”
指尖稍稍用力,鼻尖凑近过来,仿佛要刻意吓唬她。
不料她只淡淡笑道,“还不是因为皇上明日便要动身春狩,臣妾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