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背着闻忆,一步步走来。他双目失明,脸上布满裂痕般的纹路,像是灵魂被强行拼凑。闻忆昏睡在他怀中,呼吸微弱,却仍有温度。
“我回来了。”他哑声说,“钟,响了。”
孩子们哭着围上来。长老取来药箱,却发现林照体内经络尽断,仅靠一股执念维系生机。而闻忆,忆泉枯竭,心脉衰竭,恐难再醒。
那一夜,桃屋灯火通明。所有执灯使陆续归来,带着手稿、陶埙、贝壳、拓片、歌谣……他们将物品供于忆亭,围着林照静坐,低声吟唱阿岩传下的民谣。
歌声中,奇迹发生。
桃树剧烈摇晃,姐姐的魂魄自枝头浮现,化作一道柔光,轻轻覆在闻忆身上。与此同时,七地执灯使同时感到手腕一热??他们各自的护身符中,一线忆泉重新流动。
闻忆睫毛轻颤,缓缓睁眼。
“我……听见了。”她虚弱地说,“千万人的声音……他们在说:‘我记得。’”
林照笑了,泪水滑过伤痕。
数月后,中州政局剧变。皇帝病重,临终前突然清醒,痛哭失忆三十余年,下令重修史馆,赦免“妄议旧事”之罪。民间自发掀起寻根潮,家谱重修,祠堂复立,说书人重回街头,唱起被禁百年的故事。
而那口残钟,据传被一位盲眼老匠人悄悄熔铸,重铸为一口新钟,悬挂于钟陵最高楼。每逢清明,无人击打,它自会鸣响三声。
北村恢复宁静。记学堂重启,桃屋依旧煮茶写字。林照虽未能复明,却能在心中“看见”每一段被带回的记忆。他开始口述一部新书,名为《灯火录》,由弟子代笔。
书中第一句写道:
>“世间最勇敢的事,不是战斗,不是牺牲,而是??
>在所有人都选择忘记的时候,
>你依然愿意记住一个人的名字。”
多年后,一位旅人途经北村,见桃林繁茂,亭中书架琳琅满目。他问童子:“此地何名?”
童子答:“北村。”
“为何如此安宁?”
童子仰头,指着檐下铜铃:“因为这里,从来没有人真正离开过。”
风起,铃响。
远处山坡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一男一女,模糊却温暖。他们望着村落,久久不语。
良久,女子轻问:“值得吗?”
男子微笑:“若不值得,为何我们还站在这里?”
夕阳西下,桃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而在某本无人翻阅的旧志末页,一行新墨悄然浮现:
>“后来者不必知我名,
>只需知??
>曾有人,为记你,不惜永夜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