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小时后,一架伪装成气象无人机的隐形飞行器降落在西伯利亚雪原边缘。林知远独自步行两公里,抵达那座半埋于冻土中的建筑群。入口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上,刻着一行俄文:**“唯有沉默者,方能听见灵魂。”**
门内,温度恒定在零下四度,灯光幽绿,走廊两侧布满玻璃舱室,每个舱室内都坐着一具干枯的人体标本,双眼睁开,耳朵连接着细如蛛丝的导线。他们的面部表情各异,却无一例外呈现出极度专注的倾听姿态。
中央控制室中央,一台庞大机器仍在运转??外形酷似倒置的钟楼,内部悬浮着一颗由液态水晶构成的核心,不断吸收并反射周围空间中的声波残影。这就是“倾听黑箱”:它不记录话语,只采集情绪本身的振动模式。
林知远刚踏入房间,系统便自动启动。
四周墙面浮现出全息影像:无数张面孔依次闪现,全是曾在这座基地接受实验的人。他们嘴唇不动,声音却直接灌入脑海。
“欢迎回家,哥哥。”
他浑身一震。
那是林晚的声音。
画面切换,出现一间熟悉的病房。年幼的他坐在床边,握着妹妹的手。monitors显示生命体征正在急剧下降。他低声说:“晚晚,你说个故事吧,我听着呢。”
林晚虚弱地笑了笑:“从前有个守夜人,他每晚敲钟,不是为了叫醒别人,是为了告诉自己还活着……后来有一天,钟坏了,但他发现,其实……他自己就是钟。”
影像戛然而止。
紧接着,机械合成音响起:“检测到高纯度共鸣源。身份确认:格赫罗斯途径继承者。启动‘同频融合协议’。”
地面裂开,六根金属臂从下方升起,末端是类似耳机的装置,表面流淌着与原初之钟极为相似的能量纹路。
“他们想把你变成第七个标本。”陈砚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来,“也是最强的共鸣源发生器。一旦成功,他们就能批量生产‘类鸣钟者’意识体,彻底取代真实人际连接。”
林知远闭上眼,任由原初之钟在体内加速旋转。七秒一次的节奏逐渐逼近五秒,再压缩至三秒??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极限频率。
“我不逃。”他在心中默念,“但我也不会被吞噬。”
下一瞬,他主动张开双臂,迎向那六只机械触手。
接触瞬间,世界崩塌。
他坠入一片无边的黑暗,耳边响起千万种声音:哭泣、低语、呐喊、笑声、忏悔、谎言……这些都是过去百年间被“倾听黑箱”采集并储存的情感碎片。它们缠绕着他,撕扯着他,试图将他分解成纯粹的情绪粒子,融入这台机器的永恒聆听之中。
但他没有抵抗。
相反,他放开了所有防御。
他让那些痛苦涌入体内,让每一个陌生的灵魂在他胸腔中鸣响。他想起苏晓亭第一次握住他手时的温度,想起许沉舟在暴雨夜为他弹奏的那首未完成的曲子,想起陈砚熬夜修复系统时嘟囔的那句“这破代码比人心还难懂”,想起林晚临终前最后一句话:“哥,谢谢你一直听着。”
这些记忆不是武器,却是锚。
他在风暴中心站稳,然后,轻轻哼起了那首童谣。
月亮爬上屋顶,
守夜人点亮灯火。
你说你不孤单,
因为风也经过这里。
歌声扩散开来,与原初之钟的震颤同步,形成一道逆向共鸣波。那些原本躁动的情绪碎片开始减缓、沉淀,仿佛被某种古老仪式安抚。黑箱核心的水晶剧烈震荡,裂缝自内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