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上世纪30年代的老洋房,外墙清水砖早被风雨啃出细碎裂纹,像老太太眼角的皱纹。戴上帆布手套,掏出空鼓锤沿着墙面‘咚咚’敲过去。“第七块、第十一块”声音闷实的是好砖,要是传来‘嗡嗡’的回响,准是里头藏着空鼓。陆砚拿红漆笔在砖缝上画圈标记,转头瞥见张野正踮脚够高处的砖,帽子歪得快遮住眼睛,忍不住喊:“张哥!检查空鼓不是拍蚊子,手腕得稳着点!”是苏棠给他们买的遮阳帽,说不想让别人以为她在非洲部落实习。理由稍微说得过去,但戴个帽子实在麻烦。见众人答应爽快、没一个行动,苏棠便跟杨灵告状。陆砚妥协了。于是张野大早上对着手机摄像头捋了半天的头发就此被无情镇压——尺寸还不合适!“包稳的,昨天没喝。”他说。清水墙面的民国青砖基本得一块块敲过去——别说他们偷懒、没用更细致的法子检查——一面八米长、三米五高的墙就是一千块砖老洋房的外部面积很大,抛开门窗、围墙不算,起码有八千块砖体等着检查。还何况是两层外立面型的清水墙,后面涉及高处作业呢!底层砖体被涂上一个个红圈,放二十年前,谁家小孩这么皮准得‘吃生活’。上海人民还是挺懂生活的,俚语里面把‘揍小孩’描绘得如此真实。日头西斜,该给墙面‘洗澡’了。接上水泵,水枪喷出的水流撞在砖面上,腾起的水雾裹着陈年积灰,在阳光下拉出彩虹。有些顽固的青苔藏在砖缝深处,之后得用钢丝刷一点点‘刮骨疗毒’。青砖吸水后显出本来的黛青色,比干燥时精神多了。不禁感叹,老洋房啊,也跟人似的,得勤收拾才体面。“丫头,是我。”杨启文从椅子上起身,连褶子都绽放着和蔼笑容。不知‘丫头’何人,反正杨嘉他都直呼其名,或者‘嘉嘉’。“”对面没说话,老人习惯了,接着说:“几天没联系了问问你情况天气预报看到了吧有台风的,你一个人住,衣服、饭菜记得准备好。”没贸然开口让对方过来住。他知道这种邀请不仅不会成立,还可能激起反抗心理。索性在不痛不痒的地方关心,至少不会突然挂断电话,就很欣慰了。“您有事吗?”冷清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背后有细微钢琴声。像在演播厅现场,也可能在商场。“洋房的文保申请差不多了,批示在排队。”杨启文在五斗柜前顿了顿,“咱家的房子也快有官方挂牌了。”“”“灵灵?”预感对话要结束,赶忙说:“记得多买点衣服,天气冷了身体要不得的!”“知道了。”“嘟嘟嘟”老人瞧着眼前的老柜子,沉吟良久。像被老菜缸腌泡过、一拧出来全是褶皱的往事徐徐翻开。有关于自家老爹老娘的,有关于他和杨灵父亲的。一家人住在洋房里,两兄弟顽皮,住楼下,父母住楼上。后面身体壮实了,便没了老爹老娘,有了杨灵和杨嘉。洋房里,大哥家住楼下,他们住楼上,一家人变成两家人好似砂纸揉搓过的指节摸五斗柜的浮雕纹路,茧子在上面刮过,不曾冒出声音。岁月无声,掩盖了平常人家许多事。就这样度过易耗的日头,直到总抱怨枇杷果子砸落她家晾衣杆的邻居吆喝‘小赤佬吃饭’,他拨通陆砚的电话。几秒就通了。“师父?嘛呢?”小伙子感到诧异之余,有些高兴。此刻刚刚洗完澡,洋房里换了身行头准备下班,精壮的躯体有用不完的劲。老人无事的口吻响起:“就问问洋房进程,顺不顺?”果然是杨老头唯一交代的项目,陆砚想着。抬手招呼张野他们先走,在大门台阶找了处安逸位置坐下,之后事无巨细在电话里汇报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前期铺陈、老构件精修和杨灵的监测器。“现在情况,大体上和原方案一致。”“嗯,蛮好。”杨启文说。老头向来话头短,吝啬表达,他懂。得到师父兼甲方肯定之后,更是拍下包票,会尽心尽力完成这个项目。忠心倾倒间,粉色保时捷如期而至。他暗下决断,得抓紧和杨灵把后面修缮细节定下来了。顾南乔决定留下来蹭饭,她知道,会让闺蜜难受。呵,这就是目的!让你秀恩爱!让你逛街在我旁边对手机说那些肉麻的话!全是你应得的!三人三车先后驶进小区停车场。巧了杨灵的房子就有三个停车位!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很快,她像回自己家一样盘腿端坐沙发正中央,电视放起动物世界。暧昧阶段已经过去,现在贸然打扰是半点负罪感没有。反正天天腻歪,还差这么会功夫啦?剥个橘子。将细白橘丝一一分离,饱满的橘瓣像挂毯下、角桌上、花瓶里的三朵玫瑰般‘盛开’。两人钻进厨房做饭已有四十分钟,抽油烟机还没响动。算了,心累,懒得催。鬣狗东尼被族群欺凌,被迫独自流浪调台。85英寸高刷新率的8k电视,怎能光看动物世界呢?又‘不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季节’,不应景!顾南乔很:()沪上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