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冷静!”吴乔阳赶忙说,“你先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看微信呀!我把链接发给你了,你点开就能看到的。”吴乔阳妈妈的声音急躁,短短两句话里带着波澜起伏的情绪。
丈夫出事,妻子情绪激动是常理,可问题是这话江伊听出来了强烈的急躁与埋怨,却并未有过多的担心与恐惧。她心里一动,意识到吴乔阳妈妈嚷嚷着的“大事”“遭殃”,或许并不是发生在吴乔阳爸爸身上。
“我这一天忙得跟狗一样,没空看微信呢!出什么大事儿了?你先跟我说下呀!”吴乔阳急着说。
“哎呀,不好说!你看呀!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吴乔阳妈妈的尖锐声音又拔高了两个分贝。
“啊,行!行!我看,我先看了再给你打电话行不?”吴乔阳深知他妈是个什么性格,这会儿跟她对着讲就是陷进死胡同里,母子两个人就你先说还是你先看的问题能吵到明天天亮。于是吴乔阳果断选择后退一步,一边满口答应,一边挂了电话。
“应该是关于我爸的。”吴乔阳说。
江伊点了下头:“可能跟阿玉有关系。”
“为什么?”吴乔阳问。
“到车上去再说。”江伊指着距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大奔。
“嗯。”吴乔阳点点头,两个人快步跑过去。
江伊坐在副驾驶,吴乔阳打开车门,甩了甩雨伞才进去。他弯腰把雨伞放在座椅下面,掏出手机放在支架上,然后打开微信。
这一开可不得了,一连串的小红点全部蹦了出来,有他妈妈的,有他弟弟的,有家族群的,甚至还有公司的,一个个长方形的对话框半刻不停歇地上蹿下跳,总之是乱了套。
吴乔阳点开了他妈妈的消息,跳过好几条快一分钟的语音后终于翻到了一个链接。他点击进去,链接自动跳转到了视频,视频封面是黑底白花,白色的花朵有两条长长的脚,是江伊和吴乔阳再熟悉不过的图案——鬼兰!
吴乔阳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紧,心脏就跟被人用头发丝儿提溜起来似的,晃晃悠悠地剧烈跳动,这样的紧张让他点击播放时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视频里的镜头直怼着吴乔阳他爸的脸,他头发散乱,眼白上满是血丝,额角有块明显的紫红色淤青,疲惫让他看起来显得越加苍老,两道法令纹深深地刻在面部中央。
“我叫吴建荣,二十年前,我骗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叫阿玉,是我主动追求的她,骗她说自己没结婚,但实际上我那时候已经有老婆孩子了。我忏悔,是我错了。”吴建荣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双手被捆在背后,声音嘶哑,说半句便要停十来秒,像是三两个字就能把他噎死。
“不过我是真的喜欢过阿玉,为了她,我跟我老婆提了离婚,但是我老婆不同意,在家里要死要活。后来她跑到阿玉这边闹,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肯定会拦住她……”
吴建荣说着,视频里传来咣啷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接着,他脸色一变。
“我错了,我不应该骗阿玉!隐瞒结婚是我的错,我不找理由!不找借口!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怀孕,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对她们母女负责的!就算……就算不能够给她们一个正式的身份,要钱总是有的,我不会在物质上亏待母女俩。只要当时阿玉肯跟我开口,那个孩子绝对不会因为没钱治病而夭折……不不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说阿玉不好的意思!”
吴建荣说话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是说我当时不知情,我真的很爱阿玉,我现在都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场景。二十年前我去曼拉镇看一个玉石矿,那天到镇里的时候,天就已经快黑了,我只能先住招待所。当时阿玉就住在我隔壁,她是跟一个姓曹的老师一起来的,说是要进山里找一种花,叫鬼兰。
我记得啊,我记得……阿玉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又圆又亮,特别好看,像黑珍珠一样,我这辈子都记得那双眼睛。”
吴建荣说到这里时,语气放得轻缓一些,没有那么明显的紧张与讨好。他瞄了一眼摄像头,然后看向摄像头外的人,继续说:“那天晚上,阿玉给我看了鬼兰的图案,还主动给我留电话,说要是在山里看见了鬼兰,就给她们打电话。我第二天进山,在大山里没看见鬼兰,但是跟几个当地合作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见有人手腕上挂了一块挺大的白玉,上面刻了鬼兰的图案。我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阿玉,她随便跟我说了一句话,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头,吃饭间,就给那个姓曹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后来他们也过来了,但那个合作商脾气非常不好,我们只说想看一下他的玉,想多聊几句,结果他当场发火,还要打人,是我上去给拦住的。胸口这里……乌青了碗口那么大一块。而且这么一闹,我的生意也没谈成。我倒是不可惜我的生意,我就是可惜阿玉她们,来一趟不容易,却没找着鬼兰。所以我专门挑了最好的白玉料子,仿着鬼兰的图案,做了一个送给阿玉。
“我真情实感,我是真心喜欢阿玉!我真诚地忏悔,我忏悔我做过的所有事情。这么多年了,是我对不住阿玉,我要给她再好好地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吴建荣说着,两条老泪从通红的眼眶里流了下来,声音发着抖,呜呜咽咽,竟把自己也弄出了几分痴情的样子,像是半年后彻底没了踪影的人不是他,像是阿玉死后见到白玉被吓得逃跑的人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