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视着,鼻尖相抵,肢体交缠,明明是最亲密的姿态,却宛若一场步步紧逼的诘问。
“那个女人在抛弃我之前——”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霍决仍不愿称呼ara为他的母亲,他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她带我去游乐场,给我买了一支草莓味的冰淇淋,哭着抱我,说她永远爱我。”
“爱是这样的吗,时闻。”
他喘息极重,声音却轻,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爱就是遗弃、远离、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吗。”
白茫茫的野火瞬息缠绕住她。
时闻的心快被这句话烧坏了,身体一顿噼里啪啦灼烈的疼,像是被融成岩浆了。肺腑的酸苦涌上喉咙,眼睛一眨,泪就无知无觉地淌了下来。
“rry…”她竭力想要抵抗这股撕扯的力,却又忍不住抚上他面容,无法发出只言片语。
霍决重重抵住她额头,乐见于她为自己心碎似的,固执地不肯替她拭泪。
“你落在我身边,像一朵软绵绵的云。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只庆幸你觉得我可怜,愿意以爱施舍我。你第一次吻我,那种感觉就像一丛荆棘被栽进花盆里。”
“是你先闯进来的,时闻。”他下颌绷得很紧,极力控制语调,却仍抑制不住颤声,“是你主动牵我的手,问我的名字,说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你怎么能因此责怪我。”
时闻不想再经历更剧烈的情绪波动。她原本就决定好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以眼泪收尾。可是眼前这人怎么这么可怜,又这么可恨。
不怪你怪谁。
她噙着泪,恨恨地想。
换作这世上其他任何人,自己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更不可能瞻前顾后到这种程度。
越想越气闷,越想越不忿,她微微颤着手,胡乱往那张毫无愧意的脸上砸了几下,责怨与怜悯接踵而至。
霍决躲也不躲,任她泄愤似的,硬生生捱着,等她卸了力靠在自己身上。
“我爱你。”他手臂青筋暴起,捧着她脸开始亲她,吻她簌簌往下掉的泪,不厌其烦又语无伦次地反复诉说,“我爱你,时闻。你不能一次又一次地丢掉我。除了你身边,我再无处可去了。”
犹如一缕等候发落的幽灵,他将自己寸丝不挂血淋淋划开,向她剖露自己熔岩铸就的黑色心脏。
时闻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瓮瓷。薄胎薄釉,被窑火烧出瑕疵,周身破绽,岌岌可危。他每道出一句真心,灌入一捧雨雪,釉面就多出一道裂缝。
爱。
她当然也爱他。
可是爱又怎样。
她凭什么要因为一句爱就让步。
摆在她面前的命题,从来不是爱或不爱。而是怎么接纳、打磨、回应这份爱。
她万分清楚她的弱点将自己在困在何种境地。她已经彻底接受,彻底冷静,并试图以他同样的弱点来回击,来逼迫他低头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