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灰布衣衫的年轻人擎着蜡烛,探头看了出来,“谁呀?”
“你说谁,住店的呗。”
“哟,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这儿啊不是客栈,您还是另寻别处去吧。”
烛光忽闪之际,年轻人背后拢上了一团阴影,那人压低了声音,“什么事啊?”
年轻人回头,恭敬回话,“有个人想要住店,小的正要把他打发走。”
明明是三月的艳阳天,那人头上却戴了顶斗笠,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不漏。
那人往下压了压斗笠,从竹篾条的空隙间打量着席容弥德,半晌,他收回目光,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打扫出一间屋子给他住,侧面问问,他来这儿干嘛。”
年轻人得了吩咐,便把席容弥德往里迎,“得嘞,天字号一位!”
弥德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往里走,抱怨道,“你们开客栈的,怎么还把客人往外撵?”
“哎呀,客官有所不知,这儿地界不好,匪患横行,平日也少有人住店,客官您这灰头土脸的,小的乍一看,还以为是来了强盗呢。”
“有强盗?那你们怎么不报官?”
“哈哈,您这话问的,让我怎么回答呢。”年轻人给他扯了一把凳子,“来,您先坐着,我瞧您也饿了,我给您下碗面去。”
弥德往凳子上抹了一把,还行,凳子看着破旧,上头倒是没多少灰。
他掀袍坐了,环顾一圈,“这家客栈就你一个伙计呀?”
“可不是,这地偏僻,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里里外外就靠我一个人忙乎。”年轻人一面往外走,一面抻着脖子喊,“欸,客官,您有没有忌口?”
“没有,随便做。”
“得嘞!”
不到一刻钟,年轻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五香面走了进来,“客官,您的面好喽!”
浓浓的面香包裹着晚风,扑鼻而来,弥德低头,看见鲜汤上头浮了一层琥珀色的油沫,像是月亮跌进了水里。
弥德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子才觉出饿来,他抽出筷子,挑着吸了一口,“好香!”
年轻人擦了擦手,在他对面坐下,“客官,我瞧您这身行头,您应该是个富家公子吧,”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身边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多危险吶。”
“嗐,别提了,我原本是想骑马出来散散心的,出了西大门,就分不出个东南西北了。我寻思下马问问路,结果路没问成,马还让贼给顺走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您别生气,我们这儿是个三不管的地界,一个字,乱!”
“对了,我才问你,你们为什么不报官呢?”
“不瞒您说,报官这种事啊,要是不使银子,衙门理也不理,直接打发你回去等消息。我要是有那送银子的钱,还报官做什么呢。哎,而且呀,说到底,那些强盗贼人从前也都是本分人,被这天灾、人祸逼得没招了,这才走上了这条路,谁又比谁高贵呢。”
“你知道,这块地方归谁管吗?”
“一直是冯老爷在管。”
“冯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