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肩头骤沉,时微明转向呼吸平稳的身边人,静穆的瞳眸难得流露出一丝无奈。
这几日他虽未现身,却不曾离开过寻常阁,知她足不出户,居然睡得还这样快,莫非当真是教法出了问题?
“簌簌。”他又唤。
簌簌眉心微皱:“我不想修炼,阁主……”
触碰的手停在半空,时微明忍不住问:“寻常阁很好?”
少女无意识应声,鬓边乌云半堕,绛色外衫也跟着滑落半边,一带如水的月光涂抹在肩头颈侧,肌肤似同半透明的易碎瓷雕。只怕明朝梦觉,她便会变作巫山的云。
眼前那薄簌又是一滑,青年道君下意识把人搂入怀中,臂弯不自主收紧。
诗曰: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1]
只恐夜深。
世人只识时寂尘袖底三尺雪,一剑破敌,天下无双,却不知他心头还有三寸夜夜常明的白月光。
“那我好吗?”
这问题,他不敢问容簌簌,也不敢在清醒时问簌簌。
酣睡的娇花浑然不察,脸颊一偏,两个人的吐息便交缠在一起。
流年似水,佳期如梦,仙凡两界隔着无数山遥水阔,他何其有幸,能重新与她相见。
对于池幽的第三个条件,他大可用傀儡咒操纵簌簌的意志。可一来于她魂魄有损,二来,他的确想听簌簌亲口说:愿意同他去上清道宗。
断绝情根的人,如何懂得去讨另一个人的欢喜?更何况,从前都是容簌簌主动挑着他。
眼下还有一月期限,且先静观其变吧。
时微明将簌簌抱去床边,替换上渡化净邪气的崭新镇魂珠,引动真气在她周身流转一圈,心中暗叹。
昔日容簌簌渡天劫重伤,在凡间调养时也颇不用心,那双眼睛足足折腾了数月才终于复明。当时借了隐息诀,她多半不知是他在身边。
如今她身子虚弱,又这般不作为,补魂也会慢上很多,可他并不觉得是坏事。
“簌簌。”时微明展开少女袖里那张满是折痕的黄符,顿了顿,用更轻的声音问,“可是想寻我?”
簌簌几乎睡熟,哪里知道他在问什么,只随意“嗯”了一声。
鼻音微不可闻,时微明却听得一清二楚,眼底冰蓝霜雪都化作春水般的柔情。
便当作,她也是想见他的。
若是愿意同他走,便更好了。
门外,听墙角的桑落捧着托盘手都酸了,也不见主子出来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