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神坛之上,万丈金芒散去,当照得天地之间,黑夜如白昼的日光收敛。
朱雀山的众生,便以肉眼,见到了一尊前所未见的“神君”的模样。
这似乎是一个“孩子”,恰如天地初生之时的赤子,肤如冰雪,身如。。。
北风卷着沙砾,掠过荒原,打在脸上如针扎一般。男孩眯起眼,望着前方起伏的山影??那是北渊的轮廓,像一头沉睡巨兽伏于大地脊梁之上。他身后,数千盏忆灯摇曳,在夜色中连成一条微弱却执拗的光带,仿佛人间尚存的最后一口气。
马蹄踏碎枯枝,发出清脆声响。白璃走在侧后方,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不再吹箫,也不再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天象。星斗晦暗,银河如蒙尘布匹,唯有一颗赤星悬于北方,光晕跳动不定,似有血丝缠绕。
“它醒了。”她忽然道。
男孩没有回头,只问:“多久?”
“三日之内,裂隙将至北渊之眼。”白璃声音低沉,“当年苏禾以自身为祭,将‘真实之核’封入地脉深处,借水晶碑镇压。如今愿核动摇,封印松动,两股力量相斥……若无人调和,天地将裂。”
男孩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陶碗。槐树苗已长至半尺高,叶片泛青中透紫,根须透过裂缝延伸进泥土,竟与大地隐隐共鸣。每走一步,根须便微微震颤一次,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召唤。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记忆本身在苏醒。
***
第三日黄昏,队伍抵达北渊边缘。
这里曾是古战场,断戟残甲埋于黄土之下,每逢雷雨便会渗出铁锈般的血水。如今更添诡异:地面龟裂,裂缝中浮起丝丝缕缕灰雾,雾里隐约浮现人形轮廓,或跪或立,无声张嘴,似在诉说千年前未尽之言。
百姓们停下脚步,面露惧色。有人低声哭泣,有人抱紧孩子,更多人死死攥住手中的忆灯,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我们……还要进去吗?”一个老农颤抖着问。
男孩翻身下马,站在裂口前,低头凝视。
雾中人影越来越多,渐渐汇聚成一片虚幻集市??叫卖声、孩童笑声、妇人唤儿声交织响起。这景象熟悉得令人心痛:是他童年流浪时见过的墟镇,也是烬余城被屠前最后的模样。
“这是……残留的记忆投影。”白璃走到他身旁,目光复杂,“北渊本就是‘记忆坟场’,历代战死者、枉死者、被抹去者的精神碎片皆沉淀于此。苏禾选此地设碑,并非偶然。”
男孩缓缓点头。他明白了。
这片土地之所以被称为“渊”,不仅因地形深陷如井,更因其承载了太多不愿被遗忘的灵魂。
他从怀中取出《烬余录》,翻开第一页。书页空白处,苏禾留下的字迹再次浮现:
>“若见群灯照渊,便是归魂之时;
>若闻万人同语,则门将启矣。”
他合上书,转向身后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愿意跟我下去吗?”
一片寂静。
然后,一个女人走出人群,提灯上前:“我儿子死在矿难里,他们说我该忘了,说那样我会快乐些……可我忘不了他的小手有多凉。我要下去,哪怕只能听见他喊一声娘。”
又一人上前,是个独眼老兵:“我杀过人,也被人杀过。我的名字早被朝廷除名,可我还记得我是谁。我想回去,哪怕只是一瞬。”
第三个、第四个……很快,上千人排成长队,自愿走入裂隙。
白璃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动。她终于明白,为何苏禾当年会选择一个不会修行的孩子作为继任者。
因为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灵根或法诀之中,而在这些不肯闭嘴的哭声里,在这些不肯放手的记忆中。
***
深入地下三百丈,空气渐暖,竟有了春意。
裂隙尽头豁然开朗,现出一座巨大洞窟。穹顶镶嵌无数晶石,幽蓝微光洒落,映照出中央一方通体透明的巨碑??水晶碑。碑体高达九丈,表面光滑如镜,却无一字刻痕。